方幼宁醒来的时候已近似黄昏,窗外火烧云红的耀眼,她睁开眼静静看了一会,直到看的眼睛酸涩才转过头去。
床上拉了帘子,她定定的发了会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因而没有人走进来发现她醒了,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夕阳渐沉,似有一两点星子挂上来,屋里有些暗了,担心她睡太多,夜里不好入睡的白蔻推开门进来。
她端了一碗鸡丝粥搁在床头的小几上,接着便撩开床帘,想叫小姐起床用些吃食,谁料,她方勾起帘子,便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茶色眼瞳。
白蔻吓了一跳,手上一抖,帘子没勾住又掉了下来。
方幼宁见了哈哈笑了起来,她闻见了鸡丝粥的香味,便从床上爬起来,探出脑袋左右瞧着。
许是先前折腾了许久,她感觉自己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简直快要饿死了。
见她像个孩子一般跪在床上,眼巴巴的瞧着那碗粥,白蔻颇有些无奈,又上前将帘子勾起来,再试了试温度,取了汤勺来,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方幼宁尝了一口,当即满足的眯起眼睛,感慨道:“不知道谁这么好福气能娶了白蔻回家呢”
说着,她又低头吃了口粥,补充道“当真是好福气”
白蔻没好气道:“还说呢,今日这么一遭,可把我吓坏了”
这会屋里只有主仆二人,白蔻说话也大胆起来,她自小跟在方幼宁身边,两人本就是当作姐妹一般长大的,只是大了后,在外人跟前,总要顾忌着些身份规矩,白蔻也不愿方幼宁被人看轻了去,便一口一个小姐,一口一个奴婢的唤着,方幼宁起初有些不习惯,但见她人后还是待她亲近,便只当她闲的无聊了。
方幼宁用了些粥,感觉身子暖和了些,她便亲亲热热的拉着白蔻一起坐到床上来,两人肩靠着肩,小声说着些体己话。
“我今日又去认了些草药,感觉医术长进了不少”
“你是说你背回来的那些野草?”
“不是野草”方幼宁小声纠正她,“是甘草”
“干草可以拿来生火,厨房正好用得上”
“不是!是吃的甘草!是甜的!”方幼宁揪着她的头发,一连纠正了三遍,白蔻这才连连求饶,好将自己的头发救出来。
“除了草还有什么?”白蔻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发尾,被方幼宁拽在手里折腾半天,都有些毛躁了,她叹着气道:“有没有何首乌啊,给我吃点长头发”
“何首乌?”方幼宁眨巴眼,“你当何首乌是野草嘛到处都有”
“噢原来你也知道”白蔻斜眼瞥她。
方幼宁:好气噢。
白蔻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像哄小孩一样轻声问她:“那没有何首乌还有什么?”
“有金银花,有车前草,还有蒲公英”方幼宁乖乖的让她靠,然后掰着手指去想她今天采到的药材,说到蒲公英时有些沮丧的道:“可惜蒲公英开花了,我拽了一下就只剩根了,秃头”
白蔻无意识缠着发尾的手顿了顿,她直起身古怪的看了眼方幼宁,方幼宁不明所以的看回去。
两人对看了半天,最终以白蔻眼睛干涩,导致她一连眨巴了好几下才败下阵来。
方幼宁取得这场莫名其妙的胜利,她屈起膝盖,将脸颊靠在膝盖上,歪着脑袋去看白蔻。
“还有可多呢,路上还碰见几个孩子挖野菜,我同他们多说了些话,才知道他们吃过好多草,好多好多,他们还告诉我哪些草好吃,哪些草吃了肚子疼,我给他们看我摘的草药,跟他们说这些草的名字,结果他们都当我是怪人”
“为什么?”白蔻好奇道。
“他们说没有人给野草起名字的,野草就是野草,只有好吃的野草和吃了会肚子疼的野草,只有怪人才会给草取名字,因为,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名字呢”
白蔻愣了愣,这才想到她许是遇见了城外的流民的孩子,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土地,也没有文书能够进城,只能终日在城池外游荡,寻些草根饱腹,这些孩子便是些流亡的妇人所生,她们大多在灾祸中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园和土地,却在被迫流亡的路上,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大多数妇人是没办法将孩子生下来的,毕竟她们连温饱都难以做到,更何况是供养一个腹中的孩子。
流产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但极多数情况,都是一尸两命,极少数的妇人或许能撑到孩子瓜熟蒂落的那天,但也往往因为难产而死,或元气大伤,活不过几日便去了,最终能活下来的孩子也十不存一。
他们没有父母,自然也没有人给他们取名字,他们生来便如浮尘,飘散来飘散去,不知何时会停摆,尘归尘,土归土,终结这短暂又单薄的一生。
方幼宁提起这些孩子时,眼里满是笑意,她无比认真的同白蔻讲着那些孩子说过的话。
“我问他们,如果没有名字,那我要怎么找他们呢,于是一个瘦瘦的小孩说,可以叫他瓜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