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近中洲河段再未遇上十二洲各大宗门的人。
直到驶离中洲河段,遥遥不可见氤氲河雾,航程一直风平浪静。
再往东行,便进入北洲、东洲毗邻交界领域——北洲司皇作为续存千年的古老王朝,一家独大、根基深厚,统御疆土近乎覆盖整个北洲,余下的零星藩国,皆为司皇王朝的附属。东洲则以亲治洲,榈地为东洲之首,下封各室宗亲上百王侯,各自分治,强弱王国间时有纷争,比北洲混乱得多。然东洲以量取胜,以亲情血脉为纽带,对外统称为东洲榈地,使得北、东两洲实力相当,皆为云京十三洲的“三巨头”其中之二。
一进入北、东两洲交界,拦下画舫的各路人马增多。
少数严查后放行,多数借机滋事,宁错杀不通行。
幸而柳怀瑾财大气粗,身有云暮山炼制的各式法器,抵御天阶以下修士的发难,强行开道。
所谓天阶修士……
世人有机缘,拜宗门、入仙途,无一不是从幼生练起,一步步历雷劫、破境界,独当一面才被称为修士。修士分初、中、高、天,天阶是修士最强者,多为各大宗门的掌门、长老、历代翘楚,各洲有此修为者不破百人。往后修为再上,要么飞升成仙,要么堕落成魔,再之上,便是尊同天地的神明,数更寥寥。
天阶以上修士,多为一方大能,不可能当巡逻、把守浮生河的小卒。
柳怀瑾身怀足以抵御天阶以下修士的法器。
换言之,可横行浮生河,畅通难阻。
万枝挑中柳怀瑾,大部分原因是柳怀瑾不差钱的各式法器。
万枝信柳怀瑾,船上数十名婢女、船工、杂役却不如她那么眼尖、一眼认出柳怀瑾所用是何来处、有何来历。随着拦船频次越来越高、动静越来越大,进入东洲河段后,上队人马前脚离开,下队人马紧赶拦下,来者越发凶神恶煞,他们也越发胆颤。纵使柳怀瑾再大方,酬金再高,他们也怕丢了命,不敢再往前。
万枝不止一次听到人群聚集,鬼祟商议:
“这活儿做不下去了!我怕有命挣钱,没命花!明儿怎么也得靠岸!你们愿意留下的,自个儿留吧!”
“这一趟,那位财神公子爷给的这个数!没跑完,少说也有这个数!以前一年到头也挣不到这么多!够了!我还想回去,多陪陪孩儿和孩儿他娘呢!”
“我媳妇儿不也在家等我?说好半月归,才娶的新媳妇儿,还没搂着亲够本儿呢,万一归不了,不是亏大发了?!”
“我也想我爹、我娘了……天天这么吓人,我害怕……”
“都想走!怎么走?定的是到东、南洲交界的忘忧集市!这才进入东洲,最少还要走三天水路!”
“要走你走!这日子,一天也呆不下去!我明儿说什么也得下去!”
“哎,都冷静!下去还不容易?这种公子哥,懂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哪儿不靠人打点?我们说什么,不就是什么吗?明儿就说船上缺物资了,他房里的炭火用得快,说没炭了!这种公子哥,身娇体弱怕冷得很,给他断一断炭火,他熬得住?再找个小城镇靠岸。让他拿钱采买,话说好听一点,多拿一点,钱不就到手了?到时候上了岸,大家都跑,他还能一个一个逮回来?”
“……可这样,会不会不好?”
“不好?他招工的时候,说了危险了吗?他不仁,还要我们义?你想送死,你送去吧!”
“都采买,他不信吧?几个人采买差不多了,哪能都去啊?”
“一些说采买,一些说去逛逛,你们几个娇滴滴的姑娘,撒个娇,他能不让?还有一些,偷偷跑嘛!靠岸了,还不好跑?”
“行!就这么办!”
……
他们聊定散场撞上万枝,多数神态自若离开,少数面有窘迫,犹豫是否上前,也知会万枝一声。
万枝冲他们微微一笑。
她们飞快地打个招呼,提着裙摆跑了。
万枝不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于她而言,人皆众生,生若蜉蝣,她见他们,不过是山川之草木、沧海之一粟,于她生不起半点儿激愤、慨怅。
万枝上楼寻柳怀瑾。
近两日,不分昼夜有人拦船,全靠柳怀瑾应付。他近乎时时刻刻醒着,哪怕夜深,也未脱外衣,倚靠美人榻,和衣而躺。
“何事?”
万枝一进门,便听到柳怀瑾的询问声,声音有几分疲累和倦意。
万枝走近暖阁中的几处灯架,吹熄、拨暗了烛火。
光线黯淡下来。
万枝望见柳怀瑾手肘支枕,手指微蜷,指骨撑头,半阖眼眸,懒洋洋地瞧她。
昏沉沉的灯光,落到柳怀瑾脸上。
柳怀瑾倦容愈显,像一只精养长大的小玉狐,倦懒地趴着,耸拉着耳朵,软软搭着爪子,困倦之中有几分弱骨纤纤的柔软,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