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笑着点头送我,许诺她定苦心修炼,不负我所托。
我问出来的问题却无人接,似乎是提到清樾这个名字,他们都把头垂低了三分。
“清霁师姐,小师……清越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九天神域比邻凡间,是如今人神之间唯一的神域,人间的凡人重祀避讳,从不将“死”这个字明说。
我那时才知道,清樾与魔界尊主私结道侣,意窃神界太苍剑,最终不得而被诛灭于神台。
我再未曾在师尊面前再问起清樾,这些年岁里,师尊虽已成神,饶是不死之身,却也渐生两鬓斑白。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中境造极,大乘出关那日,石窟外是九天神域千年未有之阴云密布,雷电轰鸣,暴雨倾泻,那是我的第一劫。
皮肉之苦与我而言从不算苦,天劫在百年修炼中也不过是瞬息,被我生生扛了过去。
师尊来探望我时,我方睁开眼,谢过了仙侍的灵药,见了师尊,正欲起身。
“不必了,清霁。”
我此次闭关渡劫花了百年之久,久到连师尊的脸在记忆里都有些不再真切。
师尊却只是寒暄几句,见我满口“无事”,叹了口气,嘱咐我一句好生休息,便又离开。
我想,师尊此次,想必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的,只是他未开口,我也没有问。
又不知过去多久,我陪着师尊手植九天神域的池莲,他望着新植下的莲花,问我道:“清霁,你可知,世人都从何而来。”
我有些不解师尊的话,只摇摇头,垂眸听诫。
“清霜是仙门世家的长女,清樾是神界故神的遗孤,你又可知,你从何而来……”
那是师尊在师妹被诛灭后,第一次提到她们的名字,实在太久,久到我听到这两个名字,不由得有些呆愣,又于一个瞬息之后缓缓回神。
师尊的那个问题,我答不上来,我是神域里这一辈里最突出的弟子,可这个问题,整个神域里,却也只有我答不上来。
我只是沉默,师尊亦然。
他望着池水,却也没有告诉我答案。
“清霁,世间万物皆有情。”
垂眸之际,师尊原有些清冷的声音却轻柔落下,沾着神潭水的手指抵在我眉间。
“贪嗔痴念,人间苦乐,是你唯一的道。”
我犹记得指尖冰凉的触感,记得潭水化在眉心,记得师尊最后一句话。
“清霁,要“有情”也要“无忘”。”
神域的景象开始逐渐模糊,一池的莲花也似云似烟消散。
我坠入了我的劫,我的“有情道”。
“哇——”
孩童降生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草棚。
“生了生了,是男娃女娃?”
门外的男人听见里头的哭声便急着进里屋去看,却听得那接生婆道:“又是个女娃子,六哥儿家这又是糟了霉咯。”
许是听见了“女娃”二字,刚兴冲冲进来的男人嫌恶地停在原地。
“又是女娃,都第七个了。”男人没理会接生婆看笑话的奚落,正要对妻子发作,却见人已经累得睡过去,一拳打在棉花上,又看向了一旁仍嚎啕的孩子。
这女娃子比先前的都能哭,没完没了的,陆六本就没多少怜惜之情,同刚醒的妻子正盘算着把她卖给村口的老夫妻。
“打扰一下,敢问此处可是有孩童降生?”
门外忽然想起人声,陆六哥耐着性子去开门,见是个衣衫褴褛的道士,撇了撇嘴正打算把门关上。
“诶诶,兄台不要”
道士用手挡了门,又道:“吾本是此处云游道士,方才听见孩童哭声,可否许我看上一看?”
陆六同妻子对视一眼,虽不解其意,还是叫他进来了。
那道士一走进来,便同襁褓中的女娃对视一眼,女娃瞬间止住了哭声。
道士微微一笑,又起身道:“这孩子八字吉祥,面相极好,是旺屋的好命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