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伦放下瓶子,目光深湛:“是么?上次在虹楼你所见所闻,当真对谁都未提过?”
苏韧正视冯伦道:“卑职绝未对他人吐露。卑职在那里出现……难道就不需要大人保密?”
冯伦一笑。瞬间,苏韧觉得他和尚书距离近在咫尺,他也一笑。
大概因为彼此彼此秘密,冯伦开始叫苏韧传递公文。苏韧去另外几个部,人家对他也客气。
考功文选两司,常送给总务处东西。茶叶,牛肉,冬笋,布匹,尚书全让他们带回家。
苏韧在人们眼里,已不再如草芥。短短十天内,家中充裕不少。
尽管如此,苏韧还是想着投考内阁中书之事。尚书正用人,不会推荐他。
可是……,就这样在总务处陪着太平,伺候长官,庸碌几年,换取官位?最近,情况似有转机。内阁通令:不用再拘泥于官员推荐。各部吏员,可毛遂自荐,到文选司报名。对别人是好消息,可对苏韧,还是没用。因为曾有过节的林康,总会唰掉他。
随着报名截止期限临近,苏韧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只好把自己材料锁在抽屉。
这日,冯伦急于回去,宋员外因风湿发作没来。临走,尚书把一叠文书给苏韧:“帮我亲手交给林康郎中。虽然你和他打过……”
苏韧忙说:“是,卑职明白……”
有尚书为伞,苏韧并不怕林康。当他要跨出总务处时候,灵机一动。
他环顾四周,将自己材料,夹在了那叠文书里。
苏韧脚步沉重,边走边盘算。如果假尚书名义送出材料,林康不敢阻下。可是万一泄漏了,自己不是……?他想着想着,咬咬牙,决定试一次。
到了文选司,几个林康亲信见他,都面色微变。苏韧说清来由,他们只能请他进去。
林康正提笔飞草,听人推门,他细长眼一挑。
苏韧不卑不亢道:“林大人。”
林康小胡子抽抽,长眼眯成线。他放下笔,端严问:“你有何事?”
苏韧道:“尚书让我把这些当面交给您。”
他先把那叠文书交给林康,然后把自己的材料也交上:“对了,还有这个。”
他不等林康反映,就挺起胸,踱步出文选司。
虽面不改色,可他心跳厉害。到了花园,他才松气。
如果林康胆敢不交,苏韧没法子。如果林康交了,他应该不会当面再问尚书。就算尚书知道方才的情景,苏韧他也并没有说,自己材料是尚书要交的。这就是他玩的花样。
为了内阁中书,值得一赌。对手是林康,也有趣。迷底揭晓,并不太久。
时间飞快,终于到月底,内阁通告:蔡阁老生日当天上午,举行内阁文书笔试。
尚书还没来,苏韧桌上已有封红帖。他打开瞧,乃是通知他参加笔试的。
他心里一阵惊喜,就像赌徒赢了。他也犯愁,若真考中,尚书还是会知道。
到底要不要事先告诉尚书此事?他按捺苦闷,把一块石头放在尚书桌上。
墙壁上蔡阁老的笔迹,让苏韧向往。
如果是内阁中书,苏韧就不必写馆阁体,而且能每天看到那个万人之上的青年的书法。
冯伦出现,眼皮有点浮肿,他问苏韧:“昨日让你买个镇纸呢?”
前日太平嬉闹时打坏个琉璃镇纸。冯伦给苏韧银两,令他采买。
苏韧回道:“大人,卑职没买。”
“没有?”
“市面镇纸,都和前日打碎差太远,卑职怕玷辱大人的眼。大人仁慈,命将每月总务处盈余,都送给已故部员家属作赡养费。卑职因觅到免费镇纸,就跟管账人说:那银子,也是大人节约文具省下来的,一并捐献,银两已入账。”
冯伦想了想,笑道:“嘉墨周到。这也替我想到。只是你从哪里找来免费镇纸?”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案头的石头。苏韧没有抬眼,他知道冯伦会喜欢那块雨花石。
这块石头,是苏韧在南京收集到的最上品之一。在帝京出高价也无处可买。
石上红绿交错,朦胧如画。画面依稀是桃花将畔,空翠烟霏,一名渔翁,泛舟独钓。
冯伦啧啧赞叹:“好石。嘉墨,多谢你了,这石头你舍得割爱?”
苏韧躬身:“大人,它在大人的案头乐得其所。卑职虽年轻,内心佩服那些隐逸之高人前辈。古人云:大隐隐于朝。桃花源畔,孤舟钓鱼,斜风细雨中怡然自得。做人为官,幸福就在这里吧。”
冯伦望了望墙头的画,对石头爱不释手。他顿了顿,才问:“嘉墨,你来了好些天,可有何难处要我出面?”
苏韧真想脱口而出投考内阁中书的事。但他望着冯伦难得有正色的面孔,忽然不想说了。
送礼后立刻有求,就显得假。太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