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茶叶,宝翔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味儿。他动动鼻子,觉得不是从前在蔡述身上熟悉的药香,倒像是防腐生肌药膏的味。
他瞅蔡述,并没发觉异常。再一瞅,才发觉蔡述的左臂不对劲儿。
“好弟弟,几日不见,你伤了不成?”他笑嘻嘻对蔡述耳语,蔡述不答,眼眸粲然。
皇帝吩咐:“宝翔,有工夫开玩笑,不如你替叙之吧。”
宝翔欣然答应,他本以为托着茶叶容易,但御苑有风,走路时小心翼翼,茶叶都会被吹出来。
他以为蔡述在笑,连忙用手掌盖住茶叶。
蔡述轻悠悠提醒:“小心,别让汗液脏了万岁的茶。”
宝翔只能松手。皇帝慢慢缚好荷花,问:“关于和亲,你物色到合适人选了么?”
宝翔称是:“张氏才貌双全,知书达理。臣已说服了她,她自愿和亲瓦剌,效法古时昭君。只是,她是罪臣的女儿……万岁您看……”他说清楚了张楚竹的来历,自然,楚竹当过歌伎,楚竹被谁送到唐王府,自己又是如何说服楚竹的,都是不该说的,全都隐去。
皇帝米色道袍,在荷风中微动。他身上沾染的莲花香馨,雅致沁人。
皇帝叹道:“也是个可怜女孩儿。既她愿意替父亲戴罪立功,便放她去吧。”
宝翔低眉:“万岁是否赐见?”
皇帝摇头:“朕上了年纪,伤春悲秋。远行之人,不如不见。朕封她为永宁郡主,赏她老母幼弟黄金百两。你们选个黄道吉日,文武百官护送郡主随使出京吧。朕明日起要闭关修炼,政务一概交待了叙之。你们是兄弟,你须多替他分担。”
宝翔又称是,蔡述转身去逗只笼子里的黄雀儿。
皇帝此日心情大悦,留二人用膳。宫室少用香料,因为皇帝自信有心香。
宝翔扒拉着少油少盐的菜粥儿,当作有滋有味。
蔡述品味着菜粥,眼底开出花儿来。
宝翔恨恨想:你要我除掉了楚竹,我就帮你除掉。本想当成普通美女送给瓦剌的,现在有了和亲的名头,正中下怀,至少那女子当了郡主,出去了不会吃苦……
可是瓦剌到底能和□□间相安无事多久呢?这次瓦剌来朝,蔡述一再宣称双方之间以礼相待,便可久安。皇帝心不在边疆,全权交由宰相处理。宝翔等人要出个对策,也不可能。
宝翔忽觉背后凉凉目光射来,不是对自己,而是对着蔡述。蔡述浑然不觉,宝翔倒忍不住回头。
帷幕后站个水蛇腰的俊秀小宦官,捧着痰盂,正是柳夏。
宝翔抽了嘴角,想这学不乖的小子怎么选到君王侧了?皇帝身边不过四五个小太监使唤,都是亲信大,大太监也要礼让他们几分的。他趁着更衣时候向小梅子打听,小梅子没好气道:“小瘸子时来运转。宠臣在万岁面前为他美言了几句,他便被重用起来,眼看着要越过我去了,呸!”
宝翔寻思:数得上的宠臣除了蔡述,就是沈凝。他何止是宠臣呢?沈凝知道柳夏在宫中,一定是苏韧放风的。苏韧别有用心,明摆着要安插眼线呢。个个都不是省油灯。
他溜回席位,却错过了最精彩的段落,蔡述说:“……所以臣以为:朝廷必须放位青年有为的大臣主管边疆事务。鸿卢寺秦大人病退,臣保举沈凝大人兼任鸿卢寺卿,奏折在此,求万岁恩准。”
皇帝面无表情,口气却充满了善意:“难为你胸襟广阔,不嫉贤妒能。但年轻书生,虽有豪情万丈,却未必能担当大任。既你有伤,册封永宁郡主的大礼便派宝翔与沈凝为使节吧。”
出了宫门,宝翔把着蔡述手臂,道:“等等我,一起走!”
蔡述眼皮一颤:“放手。”
宝翔放手:“啊,你手怎么了?难道有人入相府行刺?”
蔡述的左臂被宝翔重手一捏,隐隐出了血渍。
宝翔笑得和霜打茄子一样:“我不知道啊!对不住了。”
蔡述还以一笑:“没关系,将来我对不住你的地方多了。”
宝翔在暗角拉他:“为什么苏韧受伤,你也受伤了?你给万岁的药,有何蹊跷。”
蔡述望星:“明知道别人不会答,但你偏要问。楚竹这女人,临走难保兴风作浪。”
宝翔哈哈干笑,一言不发。
不几日,永宁公主册封,又半月,文武百官送亲了。宝翔颇佩服张楚竹,她没落半滴泪。
谁知过了一天,蔡述的预言竟应准了。跟着楚竹的下人飞奔到王府,告诉说郡主绝食了。
宝翔心急火燎去见她,道:“我不是都与你说过了?你当初也全应了,为何要今天闹?”
楚竹冷笑:“之前我是个烟花女子,一文不名,与你们闹,谁来理?如今我是永宁郡主,画像都送去了番邦。我死了,无异于两国交恶。”
她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儿,现在郡主穿戴珠光宝气,反倒寒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