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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很疼。
醒来时脑子里的钝痛让莱纳不由蹙眉。她似乎听到一阵笑声,但不能确定。这股由内而外的痛感阻碍了她的思维。也只是阻碍而已。她意识到自己的状况像是用药过度。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眼睛甫一睁开又被强光刺得眯起。光线是头顶来的。头顶?她眯着眼睛强忍着不适抬头打量。灯光的确该从头顶来,但无论是这“头顶”还是“灯光”的感觉,都有些诡异。她很快找到了诡异的源头。这是一件陈旧而简陋的屋子,天花板比寻常房屋稍高。所谓“头顶的灯光”,其实是侧壁高处开的一扇铁条隔开的小窗里透来的日光。
这是什么地方?她在哪?
这恐怕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但大概是正中靶心。
有一簇头发散下来,扎在脸上有些痒。她想去拨开。一抽手臂又是一阵钝痛。和脑子里不可名状的疼痛不一样。这一次是铁丝陷进肉里的感觉。手被人绑住了。绑在什么地方?
她低头打量,往前倾的脖子、往后引的背部肌肉就像拿她的身子在拔河。拔河比赛虽然有趣,自己拔自己可不好玩。但她总算是看出她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中学里常见的那种。不管是谁把她绑着,好歹没把她的腿和凳腿绑在一起,不然大概得酸死。只是用链条锁着。锁在房间的另一头。
嗯?好像有人?
找锁的时候眼角瞥到一双皮鞋,紫色的鞋尖。紫色?虽然有些奇怪,但应该并没有看错。视线移向皮鞋的方向,并努力上爬。紫色套装,惨白面孔,猩红大嘴,绿色头发。什么奇怪的时尚?她在心里吐槽,却蓦地想起什么。
她好像记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幅尊容,以及……他是谁。
“小甜心,你竟然认得我。”奇怪的人,或许该称呼他为小丑,夸张得拍了拍手。
莱纳稍转好些的脑仁在他弄出的聒噪声响里又一次隐隐作痛。布鲁斯那么讨厌他不是没道理。她不怎么合时宜得响。瞧瞧这糟糕的环境和粗暴的对待。
小丑迈着V字步从另一头走到她面前。他倚过的脆弱墙壁又落了几块废料。啧,看着都脏。可惜了他一身看起来上好的套装。莱纳漫无目的得打量着,不提防小丑忽然俯下身。
“你不怎么开心,为什么?”他伸出手指,冰冷的手指,按在她眉心的皱痕,“这可一点都不好看。快,把它捋平。”另一只手把玩着极薄的刀,好像她不舒展眉头他就预备用刀替她刻平。
冰凉的触觉使莱纳混沌的大脑略清爽些,皱紧的眉头反拧得更厉害。他按得用力,这种手劲和布鲁斯发火的那几次有些相像。臭名昭著的小丑观察力极摄人,她不过思绪一偏想起布鲁斯,他便看出她心不在焉。
“不不不,小甜心,你在走神?真是不乖。”小丑啧了几声,横着刀片于她眉前笔画,刀片和鼻梁不过几寸,“看来得给你些教训。”
刀锋没有真的架上皮肤。小丑把腰俯得更低,狭长上挑的黑色眼睛到了与莱纳平视的位置。眼神里戾气和疯癫并重,汇成一种摇摆在理智边缘、阴森的极乐。他一瞬不瞬得盯着莱纳。
莱纳被迫看他放大的脸。画出噩梦基调的劣质油彩下,高鼻梁、高颧骨、深眼窝恰如其分得嵌在脸部略过锋利的线条下。说真的,瞥开毫无审美可言的妆容,他生着一副好皮囊。
等一等。
那幅皮囊于她不是意料中的陌生。消极运作的大脑不情不愿到底调出了不甚清晰的存档:她凌晨取车时,有个类似面容的保安和她打过招呼。当时闪过的念头是,有几分面生。可车库保安岗素来流动大,她也没太往心里去。之后就没有印象了。
没想到啊……小半月前才和布鲁斯吵吵闹闹被他指摘“证明特瑞特是个疯子的代价是她下半生的噩梦”,这恶报却先在小丑这儿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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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纳感慨着流年不利,苏醒后首次露出颓废,小丑却更加不愉快。
他的小甜心竟然还有闲情自我埋汰?瞧瞧她,暗搓搓打量他还下意识露出迷茫。迷茫什么?迷茫他没有被她的“投降”取悦么?见鬼吧。她以为他看不出她根本没在害怕?真该和她好好算笔账,算算她清醒后都干了什么。
观察环境、活动身体、琢磨处境,还有……研究他。他可没忘记她藏都不藏的嫌弃。套装是新作的,油彩是进口的新品,前几天才从那几个□□傻大个手里抢来,就连头发也是不久前才梳过的。哪一点比不上那只装腔作势的老蝙蝠了?哦,是了,她那么淡定,大概是等着被他救。
啧啧。这一点都不让人兴奋,瞧瞧她甚至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怎么?不相信他会动手?他可没忘记,她前一次险些被人绑架被老蝙蝠及时了截胡。是谁给她的自信?真以为她那条小命值几个臭钱,别人不敢弄坏她?说到底,竟把他和街头不入流的小蝼蚁混为一谈了。果然得给她点教训,叫她认清现实。
嗯。小丑满意得点了点头,刀锋抵上她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