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不领你情。”他语气颇淡。
谁又要领谁的情?她不禁想。一面静待他下文。
他预定了靠窗座位。正午后的哥谭正值一日中最好光景。他侧头去看街景,不说话时抿紧的薄唇把本身并不和气的面相,又衬出几分威严。他其实长得英挺,和布鲁斯的容貌是一种类型。不过布鲁斯在人前总以花花公子行事,那股子疏离和严肃难以觉察。
“她每天中午都去买工作套餐。”
他的视线落在街对面的咖啡屋。是她曾经常去的一家。和三个月前相比,店面扩大了,招牌也换新了。临街第二排卡座的小小身影,大约即是他口中的“她”——克莱尔。还在医大上班时,莱纳总买这一家的工作套餐。谈不上特别喜欢,不过图个荤素齐全、价廉物美。
“……早餐则在第三大街的餐车解决。或是华夫,或是小甜饼。午休回来总会带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尽管苏萨克——医大的新成员之一——总和我们说,她喜欢甜食。”
仪式一样遵从着莱纳曾经的生活轨迹,哪怕和自己的喜好出入。按部就班复刻她的生活,逼迫自己不去忘记,这算是克莱尔对她的缅怀么?
她卷起一口才送来的意面送入嘴中。奶油蘑菇酱很腻,就像感情。她一直以为缅怀是种折磨,将自己束缚在过往,不肯放下,不能前行。可是生离死别,谁又能真的抛下。
似有直觉,克莱尔看向莱纳与惠特克的所在,兴许视线太过炙热。莱纳匆忙带起遮阳软帽,一直放在包里,很少有机会用上。隔着落地窗,惠特克远远向克莱尔微笑。后者缩回脖子,拢紧午餐,快步离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冤家。”她听到他揶揄。
“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人死不能复生。
他却说:“解释是人想出来的。”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他像是料到。从公文包里抽出文件摆到她面前,她料是无关合作,却忍不住翻看。是一份说明,也是一份调查报告。哥谭医大的。
“每个人都在缅怀你,八成是觉得你的‘死’他们脱不了干系。你曾经的办公桌空置着,桌面上摆着你的照片。一排,有工作照也有生活照。在文件的第3-5页你能看到。每天会有人给你换鲜花,从三个月前到现在,大概把市面上你能想到的鲜花品种都换了一遍。他们自发为你办了葬礼,你父母也受邀出席。”
是了,他们的保密工作彻底到她的父母都不知情。说了那样多,说到底是提醒她自己有多狠心。是她的主意。当时行动队里分成两派,有人主张告诉亲人,有人主张瞒天过海。争执不下,她作为当事人的看法一票决定。她给出的理由是,如果知道她还活着,小丑会找她父母的麻烦。听起来有理有据。
只不过说出这句话的她自己并不认为小丑会为了她这么个可有可无的人,追出哥谭那许多路找她父母对峙。都说疯子没有逻辑,可小丑的目的只有给蝙蝠侠添麻烦。证明她还活着,然后用父母要挟她现身,再逼蝙蝠现身,听起来可行,太费周折。小丑喜欢简单。简单又声势浩大的混乱。
她想要的瞒天过海,说到底,要瞒的也就那么一个人。
“我偶尔会想,有那么一天你再次走回那间办公室,那些人会是什么表情。”他优雅得切下一块牛肉,拉出几缕血丝。
会是什么表情?他们中大部分和她点头之交,不少人并不喜欢她,或是觉得她难以接近,或是受不了她来去自由。说什么缅怀,不过人云亦云跟着风。如果她再次走进那间办公室,一定会被簇拥着说些“大难不死必有福”的祝福,然后背地里指点她装死浪费旁人时间感情。会有人在意她。也就那样几个。
“大学里有段时间,我考虑过当脑科学家。人实在很有趣,活着时候说三道四,死了却个个装作好朋友模样,很想弄明白他们到底怎么想。学了生物,进了医学院,修了一段时间,发现脑科学回答不了我的问题。导师建议我修心理。我又试了一段时间,明白过来那不是我想要的——基于大量实验事实得出的基本结论回答不了具体问题。所以最终回到医学院,假装自己放下了年轻人的纠结,研究血液。为什么是血液?你可能会问。当时有一股风,想复刻造就美国队长的超级血清。我知道那对我是一个好机会——看懂了最特殊、最极端的案例,也就不难看懂普通人群。”
可是极端没有上限。她缓缓合上资料册,心想。
***
惠特克手下几个重点项目负责人给莱纳做了简报,让她对希诺法比亚的现状有大致了解。新项目组抽不开身,他就亲自解释。不大的会议室,走空了人群,一张长桌,一份资料,他和她面对面坐着。似成相识。他是她曾经的面试官。
他敲了敲桌子,唤回她的思绪。没有问她在不在听,深知她这人有特殊本事,走神也能听进对方说的话。
“距离你的下一个项目还有很长时间——至少在调查清楚哥谭的遗留问题之前,他们不会给你新研究。这段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