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里的牌位外观明显有些年头,摆在最顶上的更甚,刻在正中的名字经岁月久蚀,黑迹淡得模糊不清,唯姓氏陈最为醒目。
空中没有连接的丝线控制,绝非人为,祖先牌位抖动得厉害,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像真的有人用两只手举着摇晃,宣泄不满。
除了右下角最新放上去的那一个。
姑奶奶从桌台抽出三根香拿打火机快手点燃,递给陈殊酒,让她对着角落安稳不动的牌位拜拜,务必诚心。
她接过香,走去面向唯一没有异常的先人牌位,上面刻记的是奶奶的名字。
都到这种地步,已经不会再纠结科不科学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家里头辈分越往上的老人是死得不能再死,也可能因为这个,牌位抖动的幅度依次增大,只有李秀川的木牌竟然能不受干扰,不动如山、稳稳当当地摆在那,就连力的相互作用都没法影响。
小时候举扇在树下纳凉,奶奶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玩闹。
现在就像那个时候。
是她的魂灵在看着自己吗?
还是……
奶奶,根本就没有死呢。
不解姑奶奶口中“务必诚心”的要求,陈殊酒也没过多去问,深吸一口气,举香躬身朝前拜三拜。
姑奶奶在旁边观察牌位的状况。
陈殊酒第一拜完,木牌颤动幅度肉眼可见减小。
第二拜完,所有的先人牌位异状全部停止,恢复平静。
就在即将第三拜完——
李秀川左边的牌位被无形的力掰扯开裂,分成两半,直直地掉到地上。
陈殊酒一愣,往炉子里插上香,还没看清木牌上的名字,只瞥见一个“正”,姑奶奶赶忙上来把它收拾掉,拿布裹起来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看,背在身后哑声:“托你的福,好了。”
陈殊酒觉得奇怪,原来这里的木牌正反两面都刻有名字。
她拿起刚进门放在桌子上的硬糖,巧手撕开糖纸,放入口中含着,糖齁得发慌。
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对姑奶奶笑了一下,好比品尝珍馐,陈殊酒轻问:“姑姑,你给的糖很好吃,你可以多拿些给我带回去吗?”
侄女这么珍惜自己的心意,姑奶奶求之不得,挂着笑容应声说:“你跟我来……”很快神色一变,又改口,“不,你在这等我,姑姑去去就回。”
趁她转身,陈殊酒轻脚快步绕到放奶奶牌位的位置,歪头去看背后刻的是谁的名字,出乎意料的是,背后光滑无痕的板面上什么都没有。
那其它的牌位呢?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陈殊酒越开断裂的牌盒,心里默念冒犯了,伸手去倾斜另一个陈氏先祖的牌位探查背后,有陈遗尘三个大字,估计是跟爷爷同辈的。
她轻手轻脚地将牌位放正,回过头来却见姑奶奶不知何时停下脚步,站在门口阴沉沉地盯着她,慢慢咧开嘴巴笑起来,露出唇齿间零碎残缺的黄牙,阴晴不定地说:“你爸爸,真的向你提过我吗?”
当然没有。
但陈殊酒怎么可能直接跟她承认说,没有啊我就是骗你的。
心跳骤然加快,陈殊酒微微垂下眼,手轻抚上心口的位置,表现出被质疑的落寞,“我为什么要骗家里人呢,姑姑?”
姑奶奶似乎真的陷入思考,猜疑她刚刚奇怪行为的动机。很不幸的是,就连陈袖清都不知道,一向表面上乖巧的女儿撒起谎是那么信手拈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句话轻而易举的盖下,陈殊酒趁热打铁,做出下定决心的样子开口,半真半假地坦白道:“姑姑,我确实是想看看牌位后面写着什么,但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姑奶奶声音比之刚刚柔了些,问:“什么?”
“声音。”
陈殊酒抬眼,指着最顶上的牌位说,“我听到最上面传来声音,让我仔细看看,牌位上有什么。”
“不可能!”姑奶奶断然否认。
陈殊酒轻飘飘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可能呢?”
她没急着作过多解释,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去企图解释一件事,很有可能会越描越乱,越乱越假。
姑奶奶对这些东西的了解比她多,然而鬼神之事恰恰是最不可轻易定夺之事,她只要等姑奶奶说服自己,然后让她离开就好了。
不出所料,姑奶奶最后看了她一眼,摇头叹气:“要是真的这样……哎,你走吧。”
陈殊酒拿起挎包离开,走到庭院时还回头对姑奶奶,这个血缘上的姑母甜甜地笑了:“糖的话,我明早走之前来找您领,谢谢姑姑。”
中堂里,祁烛和祁连钟似乎刚吵过一架。
祁烛知道祁连钟是关心他,怕他出事,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聊到远离陈殊酒这个话题,他就会变成带刺的刺猬,无比逆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