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边泛起一点晨曦微光,沈兰絮终于睡下好眠一阵。
每病发一次,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生命从自己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失枯竭,尤其这次病发得厉害,直到天光大亮起身的时候,她明显感觉自己呼吸力气都弱了不少。
大概就是寿数又减少了一点?
梳洗间,就从徐嬷嬷口中听说,徐涛昨晚在祠堂跪了一夜,据说刚刚才被放了出来,出来的时候瘸着一双腿,最后还是被下人们抬回去的。
才一会儿,就是合府上下的热谈了。
沈兰絮蹙眉听着,徐嬷嬷不知道事情原委,只当跟她说闲话,可她却听得并不多解气。
徐彦平时这么凶悍暴躁,以徐涛对樊樊作所作为,真该用乱棍打死……至少怎么也得抽上几十鞭子或者打几十军棍,结果就轻飘飘跪了一夜祠堂而已。不过转念一想,且不说樊樊,她自己又算他什么人呢?他就算罚徐涛跪祠堂,也不会是为了她,不过是小惩一下以正家风罢了。
正思忖间,主院那边突然遣来人请她过去,看那嬷嬷脸色并不客气,沈兰絮心头发沉,昨晚才跟徐夫人达成了共识,这会儿又急着请她过去,肯定是为着徐涛昨晚被罚跪的事。
来不及多想,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应付。
一路到了主院,进了正厅,果然就见徐夫人端坐在案前,案上金兽销香,徐夫人则微微合目,没有察觉到来人。
沈兰絮俯身请安:“母亲安好。”
座上的人人没有抬眼:“跪下吧。”
她依言默然跪在案前,垂眸正好看着铺在地上的西域羊绒地毯,繁复鲜艳。不知过了多久,她还听到徐夫人在案前点茶品茗的动静,好不悠闲。
沈兰絮就这样乖顺地跪着,徐夫人既不开口,对于昨晚徐涛的事,也只字不提。看样子,徐夫人在为昨晚徐涛被罚跪的事撒气,她对徐彦不敢怒不敢言,倒是会拿捏旁人。
金兽中的香料渐渐燃尽,沈兰絮今日身子格外虚弱,眼看着脸色又越发苍白起来,单薄的身子跪在那儿摇摇欲坠。
徐夫人这才不紧不慢让她起身,悠悠开口:“据说你每天都在徐彦的院子里待了一两个时辰,是为了什么事?”
沈兰絮见她没有提徐涛的事情,自然也略过不提,只顺着她的话来答。
她长睫颤了颤:“儿略懂一点推拿之术,每天会去替将军放松一番筋骨。”
徐彦会让女子每天去他房里给他做推拿!?
徐夫人抬起眼皮,深看了一眼沈兰絮的姝美容颜,果然是一个天生的狐媚子,难怪连徐彦竟然对她都如此与众不同。
“既然你能近得他身,那你替我做一件事。”
沈兰絮也不多问,直接应下:“母亲吩咐便是。”
徐夫人从袖中取出一枚瓷瓶:“过几日春祭,你想办法把这个混到徐彦的饮食中,让他在春祭那日服下。”
时间可真快,竟然就要春祭了……
春祭是大渝重要庆典,那日,圣上会率文武百官举行盛大祭奠仪式,以求一年风调雨顺,不仅是徐彦,即便没有官职,同样身为国公嫡子的徐涛也是要同行的。
沈兰絮忐忑接过瓷瓶,这种盛典……她想做什么?
看出她的不安,徐夫人补充了一句:“放心吧,这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只不过是给他点教训罢了。”
这么迫不及待要给儿子出气,也难怪徐涛被惯出这副秉性。沈兰絮便半点也不再犹豫,将瓷瓶收入自己袖中:“儿尽力办好。”
徐夫人轻嗤一声,懒懒冷笑:“你是聪明人,如果不照着我的话去做,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沈兰絮眉眼敛得更低:“儿不敢。”
出主院的时候,沈兰絮脚下可见虚浮,好在徐嬷嬷一早就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忙上前扶她:“娘子还好吧?这是……被夫人罚跪了?”
沈兰絮摇摇头:“无事,陪我去一趟厨房吧。”
有些事,她想去确定一下。
沈兰絮还是第一次到国公府的厨房来看,果然一切井然有序,在下人们的指引下,她特地看了一眼平日里为徐彦准备饮食的灶台,单独一格,不与府上其他人共用。徐夫人如果要下药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在厨房下手呢?
她环顾四周,有影卫吗?
她不曾在府上与徐彦一起用过膳,这会儿才发现,府上给徐彦准备的饮食,日日都是鱼翅海参,名贵异常。
只是可是他这种武将,每天再多鱼翅海参都填不饱肚子吧?
沈兰絮突然就想到他房间那些上等楠木打造的家具和价值连城却不御寒的青烟绸,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
徐彦防得住别人不真刀真枪害他,但对后宅里这些弯弯绕绕,他也真是来者不拒仗着自己命硬统统接下来。
虽然那人也不见得多好,这时候她还是生出一点儿同病相怜的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