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沈兰絮一路被徐彦抱着走回了营帐,果然已经有医正在帐中等候。
徐彦将人轻放在榻上,偏头吩咐医正:“来给夫人看看。”
还不等医正上前,沈兰絮忽然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用棉被紧紧裹住自己。
“不用,我没事……”
一路上她神情恍惚着,到这会儿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医正有些为难,将探求地目光投向徐彦。
这一路徐彦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现在拧得更深:“你脸色很不好,让医正给你看看。”
沈兰絮身子绷直,乌发下,露出一点纤秀雪颈,摇了摇头:“我没有事,只需休息一下便可。”
声音明明轻得像鸿毛点水,偏有一种固执。
见徐彦神色冷肃地盯着她,沈兰絮身子又瑟缩几分,一双本来就哭得清亮的眸子,又带上盈盈水光,就像林中一只被掳回来后脆弱无助的小兽。
徐彦那张冷凝的脸,忽然憧怔一下。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灵光忽闪,他的思绪有一瞬间回到了那日宴席后的西厢院,他也是捕获了这样一只满眼怯怯含泪的小兽。
似乎是感受到眼前人松弛下来,沈兰絮细声细语试探问他:“我就休息两日,等回了府,我就请晏医正来府上看看,可好?”
“随你。”
徐彦别过头去,拂袖而去。
沈兰絮不由得把被子又往身上裹紧了一些,原本绷直的身子却微微松垮下来。
入夜,一阵喧闹传入帐中,沈兰絮被扰醒,睁眼见外边已经天黑,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透过营帐,可以隐约看见外面点起丛丛篝火,有杯盘交错的声音从主账那边而来,应该是圣上设宴,犒劳群臣,分享今日捕获的种种山珍。
深宫之中的歌舞宴饮,统统都搬到了今夜的围场之中。
她撇过头去,看到徐彦正坐在案前通读一卷兵书,清冷的烛台照在他身上,让人觉得格外威严冷肃,不可接近。
对于今日猎场发生的事情,她其实是有印象的。
徐彦白天被圣上训斥过,夜里自觉没去赴宴,圣上那边亦无人过来请,大家都心照不宣,他要被圣上彻底冷落了。
沈兰絮半撑起身子,四下望了望,目光落在徐彦身边的烛台旁,还有一只古铜青兽的香炉,静静卧在那儿。
犹疑了须臾,她还是慢慢掀开被子,轻轻踩到地面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悄迈开步子,终于走到那盏香炉前。
她抬手捏开香炉盖儿,在里边点了一枚香饼。香气很快在账内氤氲开,甜香怡人。
徐彦手中的书页许久未动,余光里尽是一个朦胧窈窕的倩影。说起来,他向来厌恶这样的女子香气,可帐中这满室甜香,他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想起那只还被他压在案底的香囊,也是沁人心脾的。
这应该是成婚来,两人第一次在同一个房间就寝?虽然已经是二月,围场中的夜晚还是格外寒冷,他倒是不怕冷,就是觉得她会不会夜里睡不暖被窝?
这么想着,他真有点想将人卷进被窝里暖暖地睡上一觉。
察觉到灯下有目光在注视自己,沈兰絮连忙退了半步,小声解释起来:“点些熏香,夜里容易好眠一些。”
徐彦没说话,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只见她原本低垂着的眸子更下垂下,可见地有些不安。
喉间有些焦躁,他一把将兵书叩在案上,起身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随后取下一张兽皮铺往地上一铺,又往上面扔了一件大氅:“我今晚睡地上。”
沈兰絮有些惶然地抬眸看向他,像林中懵懂跑出来的小鹿,确定自己刚才没听错后,哀婉了大半日的容颜上终于有了点点欣喜:“多谢将军。”
原来不用跟他同塌而眠这么开心?
没由来的,他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白日里她和陆云生死一瞬的场景,她盈盈眸中盛满的是另一个人。尽管已经过去,那画面却越发深刻起来。他身体里不由得更窜出一团火。
好在帐中略带甜腻的香气,暂时纾解了他身体中流淌的冲动,眼皮略微有点沉重起来,他干脆和衣睡下:“行了,赶紧熄灯休息吧。”
见徐彦闭目睡下,沈兰絮才凑到案前,轻轻剪灭了烛心,就着账外透进来的篝火,轻步从徐彦身边绕过,窸窸窣窣地爬进被窝里睡下。
耳畔渐渐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沈兰絮却毫无睡意,望着帐顶明明暗暗的光影跳跃,今日心中悲恸过度,落了不少眼泪,注定又是一个心痛难捱的夜晚。
为了不让徐彦发现异常,所以她早早地在香饼中掺入了让人深眠的安息香。
甜香持续在帐中氤氲,她惆怅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再度簌簌落下泪来。
再也不会有人这般舍命护她了,只是她终究不配,再也不能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