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絮一双美目几乎失去聚焦,连惊惶的情绪都不再有,只有墨玉般的瞳仁中,那只黑影越来越大。
五感之中,最后的感知是她听见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眸中彻底被棕罴的倒影填满,突然一只手覆上她的眸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感受到自己被人裹进怀中,两人一起栽到地上,往一旁滚了两圈,避开了棕罴这致命一扑。
即便是在地上滚落,那人也极力用身子给她缓冲,没让她受半点痛。
失去的五感好像又渐渐回来了,她首先从那人怀中嗅到了熟悉的淡淡青松香味。
原以为不看,不听,不想,不提,这个人就仿佛不存在了一般,可是一旦出现一点点关于他的印记,被死死压抑的闸门瞬间打开,所有情绪汹涌倾泻。
抬起头时,沈兰絮已经满面泪水。
入目是陆云那张俊秀也同样苍白的面容,他重新撑起身子,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扑空了的棕罴,再次被激怒,反身又往两人身上扑过来。
陆云咬牙,突然一把松开沈兰絮:“快走!”
沈兰絮泪水挂在眼边,整个人还懵着神,陆云直接抽身而去,生死关头眼见被抛弃的恐惧袭来,她无助抬手,也没有抓住他的一片决绝衣袂。
只是下一瞬,她就看到转身而去的陆云,竟然撑开双臂,用自己身子最大程度地挡在她身前,朝着棕罴迎身而上。
“不要!不要!”
她的声音俱是撕心裂肺的绝望。
棕罴跃起扑身瞬间,空气中有利刃破空而来。
一箭从棕罴身后射出,穿心而过,瞬间鲜血四溅。
一箭从侧面射来,直插棕罴脑门,登时脑浆迸裂。
棕罴立在空中晃了几晃,终于轰然倒地,溅起一地尘土,离棕罴只有咫尺的陆云,被溅得满身满脸都是血污。
空气中腥味四起,沈兰絮强压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撑着身上仅剩的那点软绵力气,踉跄冲到陆云面前,抓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口中喃喃:“你没事吧?还好……没事,没事……”
陆云回过神来,下意识抬手替沈兰絮将她散落的几缕碎发绾到耳后:“我没事,你也没事,还好。”
沈兰絮哭得心碎:“你怎么可以这样?谁让你这样的?”
面对沈兰絮的崩溃,陆云紧无措地抿着唇,一言不发,过了须臾,才柔声说道:“好了,你别哭了,我……我身上脏。”
就不抱你了。
徐彦和薛王两人同时收弓,薛王凑到徐彦身边,低声“啧”了一句:“这俩人,感觉有点情况啊。”
他在男女之事上,经验要比徐彦丰富,多少看出一点端倪。
徐彦没有说话,直接下马,大步往沈兰絮身边走去。
“沈兰絮,你……”
看到沈兰絮安然站在眼前,他整个人才终于像踏实踩在地上了一般。他从未见过她有这般失态的样子,衣裳发髻散乱零落,她只是哭,哭得泪如雨下,她甚至都看不见旁人,满眼泪水只看着眼前刚才那个救她的人。
刚才在生死关头,不是他在身边。
徐彦心口也被什么撞了一下,她实在哭得让人心碎,他想上前安抚一番,可此时却有些迈不动步子,在这两人中间,他有种自己好像显得很多余的感受。
心脏一下就酸涩鼓胀起来,他又加重了语气:“沈兰絮,没事了。”
沈兰絮被喊得回过神,循着声音望向方才喊她的人,眼中懵懂无神,似乎不认识这个人。
徐彦没由来地慌乱起来,又急急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在她面前:“你不要害怕,我带你回去。”
侍卫们纷纷上前围住棕罴,确定它最后断气,那些参加围猎的文武官员们,也都追了上来,为刚才这番惊险变故而后怕。
沈兰絮这时才恍然忆起今夕何夕。她定定又望了一眼陆云,真真切切再确认了眼前人的安然无恙,她才渐渐一点一点收了眼泪。
许久,才终于瓮声应了徐彦一句:“好。”
顺着沈兰絮的目光,徐彦也看向陆云,他虽视随州为当今最大隐患,但此时也向人郑重行了一礼:“多谢陆大夫方才救下某家夫人,此番恩情,我必定全力报答。”
陆云苍白地摆了摆手:“既然路过,总不能见死不救,举手之劳,徐将军言重了。”
听着两人在前一问一答,字字句句提醒着她此时身份与陆云之间的鸿沟,沈兰絮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捂着胸口弯腰在一旁干呕起来,几乎要把自己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沈兰絮!?”
徐彦和陆云同时伸手去扶,徐彦动作更快一步,一手扶着她手臂,一手拍了拍她后背给她顺气。
陆云手臂在空中顿了一下,趁无人注意,不动声色收了回来。
待她稍微缓过来一些,徐彦断然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