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絮抬着朦胧泪眼看他,眸中渐渐失神,身子一软,闭目晕了过去。
徐彦连忙卸掉手上的力气,支起身来:“沈兰絮?”
*
芙蓉帐内,沈兰絮睡颜苍白。
徐彦默然端坐在一边,目光复杂地落在帐内。
沈兰絮身子羸弱纤秀,尤其腰肢不堪盈握,现在她平躺在床上,可以看到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有一点儿隆起,若是不留心,根本不会察觉。
曾听说过,妇人有了身孕时,会有一些恶心呕吐的反应,上一次……猎场上,她也是这般,只是他根本没在意,更没想到这上头来。
她的身体里,有了他们两人的骨血融合?可是她竟然想瞒着他?
一道微妙的情绪从心底划过,他放在膝上的手不由得握紧,指节微微泛白。
晏时替沈兰絮诊治完,将药丸碾碎喂她服下,才踟蹰着转身,酝酿要如何跟徐彦汇报。
徐彦率先开口:“她身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晏医正诊不出来,徐国公府也不缺郎中。”
知道再瞒不住,晏时只好如实坦白:“娘子体虚是旧疾,不宜忧郁,先前跟将军交待过。另外就是,娘子已有身孕,快三个月了,方才应该是受了什么打击和惊吓所致,下官已经给她服过药,安睡一阵便会醒来。虽然娘子胎象尚稳,但毕竟底子虚弱,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果然……如此。
徐彦沉声问:“为何要隐瞒?”
晏时沉吟了一下,向他行了一礼:“或许将军该问问自己,为何娘子不敢告知?”
徐彦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愠怒,想到刚才自己的行为,合目沉默了一会,站起身来:“我警告你,这是徐国公府的孩子,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晏时只好敛眉应下:“下官不敢。”久不听见徐彦的回应,他抬眼看时,徐彦已经跨步出了房门。
背影依旧高大坚毅,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似乎隐隐有点颓然落寞之势。
*
徐彦步履沉重回到自己房中,坐在平日里沈兰絮替他疗伤的榻上,望着窗外二月飞絮,不动如山,一直窗外景致变成月满中天时候。
“将军。”
崔宁跨步进来,打破一室沉寂,身后还跟着一脸惶然的徐嬷嬷。
徐彦敛去眉眼间的情绪,走到案前坐下,率先问的徐嬷嬷:“人醒了吗?”
徐嬷嬷连忙答道:“醒了一场,说了几句胡话,又睡过去了。”
徐彦轻点了一下头,听见崔宁奏报:“属下查遍晏医正这两个月来所有抓过的药方,的确翻到了他采买过使妇人滑胎的药材。除了在当值的时候给宫中贵人诊治,私下里,他只给海棠院的沈娘子看过病。”
她果然……就因为有他的骨血,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她不是想依附他吗?难道不知道能生下徐国公世子的嫡长子,意味着什么?
“将军?”
崔宁抬眼试探着喊了一声,徐彦回过神来,松开袖中紧握的拳。
他抬起眼皮看向徐嬷嬷:“可查过了她房中有何异常?”
徐嬷嬷有些痛心疾首,还是从袖中取出一支瓷瓶呈了上去,不敢抬头:“这是从娘子枕边的匣子里找到的,总共十枚药丸,应该是还没动过。”
徐彦揭开瓷瓶,放在鼻尖嗅了一下,虽然他对药理尚不太懂,但瓶中的能使妇人伤胎的麝香味,他还是闻得出来。
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徐嬷嬷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先前林氏在的时候,她选择偏帮沈兰絮,可归根结底,其实她真正的选择人是徐彦。
好不容易有个入了将军之眼的娘子,这下两人情义只怕到头了。
“去请个靠谱的郎中,把瓶中的药丸都换成滋补良药,重新放回去。”
良久,徐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徐嬷嬷看他面上无甚波澜,似乎只是在吩咐一件寻常小事,勉强松了口气:“好,我这就去办。”
待徐嬷嬷离开,徐彦又问起崔宁:“沈兰絮的弟弟,已经被送走了吗?”
“是的,今日下午便离开了。”
他沉吟了一下,才下令:“让人盯紧沈卫。”
崔宁有些摸不准徐彦此时对沈兰絮的态度,见他面色沉静如水,不敢多问,只好先咬牙应下:“属下这就去办。”
崔宁关上门离开,徐彦似乎有些疲累,缓缓靠上椅子,合目休息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又重新坐直身子,胡乱挪开堆放在案头的几本书,抽出一只蓝色香囊。
蓝底缎面,一朵祥云绣得细细密密,十分用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目光一沉,扬手将香囊扔进了门口的炭盆中,原本只剩死灰的炭盆,淙淙冒出一股黑烟,久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