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到岗,椅子还没坐热乎,陈写银就收到了潘希焰的二次评估邀请邮件,时间卡得很严,要求她上午十一点前必须到渊穆实验室报到。下楼前,她匆忙躲进洗手间吃了两颗药,祈祷自己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
这地下二十层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一走出电梯,她就感觉到浑身热量快速消散。她猜想,身体越冷意识越涣散,心理戒备也就越低,这或许是此类意识入侵技术的理想条件。
在实验室助手的引导下,陈写银换好衣服,又走进了上回那间实验室。进门时,潘希焰正坐在工作台前百无聊赖地转着椅子,好像已经等了她很久,桌上的茶只剩下半盏,见到陈写银也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潘教授,抱歉久等,我需要排开原本的工作日程。”陈写银冲她颔首,把眼镜脱在旁边的桌上,自觉走进了冰冷的实验舱。
潘希焰摆手:“没关系,是我通知得太突然了,只是下周一需要提交评估报告,我今天下午又有事,所以……”
“我理解,麻烦您了。”
“那我们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透明舱门便在陈写银眼前闭合,空中的绿色全息数字如上次开始计时,舱内释放出休眠气体,她很快散失了意识。
“咚咚咚!”突兀的动静猛扯了她耳膜一把,眼前外壁坑坑洼洼的小锅正悬在火堆上烧得锈黑,锅里白汤翻涌冒着滚滚热气。
“咚咚咚!”门外的人似乎毫无耐心,鲁莽的拍门声持续不断,震动连带着整间脆弱的木屋吱呀作响,灰尘从梁上倾泻而下,锅子在火焰上摇晃,混着尘土的汤险些晃荡溢出。
“来了!”陈写银吼道,她撑着膝盖起身,掌心有轻微异物感,摊开手,满掌老茧。
刚拉开门拴,门板便被狂风吹开,刺骨凉风和纷飞雪羽涌入屋内。门外戴着貂帽的白须翁举着生锈的镰刀,焦急道:“有没有见着一个外来人,个子很高,细皮嫩肉的?”
陈写银摇头。
“当真?”白须翁狐疑道,目光在越过她朝屋里扫了一圈。
“领主,什么外来人?我打记事起就没见过咱们部落以外的人了,那人长啥样?男的女的?”
“算了,没空跟你掰扯!”白须翁把面罩拉好,转头便跃上马背,飞驰入暴雪中。
陈写银目送他远去,待那人与马跑没了影,抵着狂风关上了门。炉上米糊沸腾,她从破破烂烂的篓子里拿出一只缺口的碗,盛上两勺米糊,走到屋角的稻草堆边蹲下,伸手把草堆撇开了一道缝隙。里头是一张男人的脸,脸颊通红,神智不清,抖个不停。
陈写银毫不客气地拍了拍男人的脸,发出清脆的“啪啪”二声,叫唤道:“喂,醒醒,把这个吃了。”
男人深陷的眼窝动了动,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见到她,眉头皱的更紧了些,用他那被凉风冻哑的沙嗓吃力回应道:“不用,谢谢……”
她漠然简短道:“不吃,你会死。”
闻言,男人使劲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她手里端着的米糊,又看她一眼,别扭地垂下头。陈写银看见他在草堆下的手抽了抽,没能抬起来,整个人也因此脱了力,抖得更厉害。
她半跪在地上,膝盖有了着力点,她擒住他的胳膊将其拖起,让他靠到自己肩上,将碗端到他嘴边,不耐烦道:“这样可以了吧?”
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脖子憋成了酱色,滚烫的额头恰好蹭着她的脸颊,触感粗糙。等他喘过气等了好一会儿,她渐渐失去耐心,低头捏住男人的嘴,抬起碗便把米糊往他嘴里倒。男人被迫吞了好几大口,碗眨眼见底,他也被呛得咳嗽不止。
陈写银也不察看他病情,撑着他的胳膊,在他背后拾掇了一通,便起身径直走回了炉火旁。待男人弓着背咳消停了,脱力向后颓倒时,稳稳落在了另垒起的半人高草堆上。
暖呼呼的米糊下肚,男人渐渐有了些精神,他倚着草堆对那沉默烤火的背影问道:“为什么救我?”
陈写银拨弄着柴火嘲笑道:“你活腻了吧?没有向导也敢往这儿闯?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想去看岩壁里的那个洞么?”
“那你……”
“不用啰嗦,你需要向导,我可以带你去,但我有条件。”
“你不怕外人?”
陈写银转过头来,略带轻蔑地上下扫视他一轮:“你?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想做什么我不管,只要你给我足够的钱。”
“你不是这部落的人?咳咳咳……”男人又咳嗽了好一阵。
“是,也不是。”
“这里的人不都很忌讳外乡人靠近那里吗?”
“你是想来找宝藏还是想来害人,我都管不着,但你不要想赖账,否则……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会追去宰了你。”
“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