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远处高耸入天的楼宇透视结构,地下密集通道内穿梭而过的夜行列车……
动态画面高速而细致,绝对是前沿技术,令人瞠目。
如果这不是敦华资本未公开的产品,而是陈写银的个人作品的话……他亲手葬送了一位高端科技人才。
他跳下吊床,匆忙打开房车拓展坞,把所有主机和屏幕都打开,试图分析这副眼镜的技术构成——高加密级,堪称滴水不漏的防护机制。他花了好一会儿才解密出部分后台数据,包括保密级别较低的城市结构、基础设置数据,以及近三个月的使用记录。
最后一条也就是她被逮捕的那天,他终于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修车厂里来的了,他从她的视角看着她在夜色中一路追寻着那闪烁的红色光标来到他面前。当他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画面中,仿佛在看另一个人,想到自己即将做的事,竟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他看不下去了,终止了这段播放,再拖动时间线向前翻阅。
视野在城市中极速穿梭,画面在车流中压缩,穿过后挡风玻璃冲进了一辆行驶着的车里。
这熟悉的车内陈设是……他光荣退休的老车,还有驾驶座上他自己的身影。
接着,他“旁若无人”地哼起了歌。
这画面真是不堪入目……他无颜细看,继续拖动进度条。
没想到他抱着生与死五五分的心态,碰运气冲过防护网的那千钧一发的瞬间,还有个他不记得的“老友”坐在副驾驶陪着他。那场侥幸的胜利,并非他独自庆祝。
作为主人公,他当然也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当录像播放到他被人暴打的场景时,他看了一眼时间线,发现这段录像居然才刚刚过半。
再往后,就该是单戎霞来救他了。
视野骤然往回收缩,一转眼被拉回了陈写银所在的房间。她翻身下床,从椅背上抓了一件外套,穿过昏暗的房间夺门而出。
视线掠过门口的镜子时,他看见她一头黑亮的长发在脑后扬起。
仪表盘上保养提示灯闪烁着,显然是辆很久没开的车。
她沉默地驾车行驶在公路上,遥远不知处的红色光标烦人地闪烁着。
周遭的行车越来越稀疏,她沿着那条熟悉的公路一直朝前开,他没有快进,跟着她一路开到了那片混乱不堪入目的废墟前。
屏幕灯光中,他的神情越发僵滞。
满地杂草被灼烧呈黑色,浓烟之中,钢铁残渣与血腥断肢堆成了山丘。
红色光标还在闪烁。
她抬头望着光标的方向,他也跟着看见自己那辆毁坏到惨不忍睹的车。
她低下头,将手缩进衣袖,几乎没有犹豫,爬上了那摇摇欲坠又灼热的废车堆。
不一会儿,衣袖就变得残破不堪,掌心血肉模糊。
他眼看着她在狼藉中着急地翻找着,把意识模糊的自己背到身上,他如此沉重,她吃力地维持着平衡,跌跌撞撞地挪动着下坡。
因匆忙出门而裸露在外的脚踝被金属划破,又因金属表面的高温而被瞬间烫封。
那该有多疼,他无法想象。
如此难捱的时间里,她甚至还抽出了精力去回答他荒谬的呓语。
他出神地看着她一步步艰难地将他背到车上,开出一段路后又停下车,不倦地将他浑身的伤口一一包扎……
后来他似乎在发烧,她守在旁边注视自己良久。接着,她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贴上他的额头。
如此亲密,如此珍视。
直到东方天空隐约开始变亮,她才在角落合眼。
他安静地看着,耳边是荒漠呼啸的风声。
这时候,病号开始说梦话了。
眼镜的主人又起身给他喂药,而他却混沌中喃喃道:“我想你……宝贝儿……”
听到这里,屏幕前,他倒抽一口凉气。
那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她蹑手蹑脚地移动到车边,透过幕布望着天上的红月。
“最近,总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看不见未来……越陷越深……”
他默然听着,渐渐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不是因为她说了什么,而是因为……
她在对着月亮说话。
回过神来,录像早已结束,画面很长时间都静止在那帧月空上。
他抬起头,天窗外明月高悬,一如当日。
无意识间抹了把脸,才发现脸上已是一片潮湿。
他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