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晚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脏吓得突突直跳。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她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带回床上,盖头顺势轻飘飘地从她头上滑落。
“你有病?”顾希桢眉心微蹙,从未听闻施家女儿是病柳扶风之体,怎的会突然昏倒。
施晚半阖着眼睛,昏昏沉沉地只能看见影子在晃,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一样,她卯足了力气仰起头回嘴,软绵绵的声音却毫无攻击力:
“我这是饿的,你才有病!”
顾希桢此时才看清了那张一直蒙在盖头下的脸,以客观的眼光评价,她确实很美。
他曾见过这张脸——是那女扮男装,被一只猫吓得从屋顶上掉下来的姑娘。纵然她今日施了粉黛,与那日略有不同,但这张脸明艳俏丽至极,是叫人如何都无法错认的。
可她现在面孔煞白一片,冷汗津津,鸦黑的长睫湿哒哒的沾着水珠,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不出刚才嘴上不饶人的狠样。
“为什么不吃东西?”
施晚只摇头。她人昏沉,手臂劲儿倒不小,箍在俊挺青年的窄腰阔肩处,整个人寻着热源往他怀里蹭,虚弱却粘人。
“……”
顾希桢浑身一僵,一张精雕细琢的脸神色变幻莫测。他迟疑片刻,将她拉开几寸。
但施晚那病殃殃的脸又实在可怜。顾希桢伸手端起桌上的糖水,把碗沿抵在怀中人唇边:“喝下去会好点。”
施晚迷迷糊糊间尝到了唇边的甜味,她将嘴微微张开一条缝,顾希桢便慢慢地将糖水喂进去。
半碗糖水喝下,施晚终于缓过劲来,这才发现,自己被揽住肩膀,靠在人身上,方才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浑不觉羞,用脸在人家胸口乱蹭。
耳边的心跳声有节奏地响着,施晚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与其相贴的耳朵、脸颊。她身子迅速直起,从那温热的怀抱里挣脱。
糟糕!她不敢直视,只余光瞟着顾希桢,想抬手遮住脸,又觉得欲盖弥彰,于是手臂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
“你……”
施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要说什么,不会真记得她吧!
“让后厨煮点东西垫垫,我先走了。”
施晚愣愣地坐在床上,他没认出我来?
她心里又庆幸又疑惑,庆幸在对方不认识她,不用担心丢人了;疑惑在谁家洞房分屋过的?
于是她想都不想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抬眼望着眼前的新郎官,俊眼修眉,目若寒星。虽然身着大红婚装,但他的气质未沾染半分红色的暖意。
像那孤高的月,淡泊的云,可望而不可及。京城里对他流水般的夸赞之语,竟无一字夸张。
顾希桢瞟向被那葱白样的指头拉住的衣袖,朝她投去不解的眼神。
“……”施晚哑了半晌,她其实也不明白为何不假思索地做此举动。眼看就要僵在这儿了,她急中生智:“等你这么久,看看脸不过分吧?”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得想把嘴巴缝起来。
“……”她这话令顾希桢一时无言以对。与她对视片刻,他终于开口:“现在可看清了?”
“嗯,不亏。”她硬着头皮干巴巴回道。
————
绘樱竖着耳朵在侧屋等着人通传。小姐毕竟是初经人事,她担心施晚会需要她。
可未曾想,她却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
她偷偷将窗子推开一条缝,看向外头,眼睛瞪得溜圆——那穿着婚服的男子,不是新郎官还能是谁?
大婚之夜,他离开婚房是要作甚?!
她犹豫片刻,走到廊下,轻轻敲了敲婚房的门。
无人应门,她于是推门进去,便看见施晚一个人背对着门坐在床上。
“小姐?”她轻轻走上前,抚着施晚的肩,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却见施晚表情怪异。
她很熟,这是施晚每次觉得丢人时特有的表情。她涩着嗓子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绘樱,行行好帮我挖个洞吧。以后我就住里面了。”
“……”小姐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施晚双手捂脸,她在顾希桢眼里现在是个什么形象啊?动手动脚,言语轻浮,他最后欲言又止,指不定骂人话已经涌上嘴边了。
绘樱见她此番举动,便知不能细问,不然施晚可能真冲出去挖洞。
她于是拍着她的背,熟练地安抚道:“没事的小姐,睡一觉一切都过去了。”
再尴尬,日子总要过。施晚躺在床上,尽力把顾希桢那俊逸出尘的脸抛出脑海,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她回了儿时的故乡仙陆,晴好的日子便自由自在地放着风筝,快活至极,仿佛这荒唐的一天才是黄粱一梦。
当她勉强睁开沉沉的眼皮,看见大红色的床帏,美梦便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