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前,皇帝在嫡子满月后,才正式赐名“显曜”,字“云樯”,两个名字含义有天壤之别,一个大气生辉,一个低调平凡。
不久,关于京中别苑的修缮,工部改变了先前的计划,由内外大动改为扩建和加固院墙门扉。将作监先放出话,说陛下这所别宫简陋至极,数月前受迁移离宫影响,好几处墙垣被刁民、强盗破坏,还有些门厅、院落长年失修残破不堪。又说是这所别苑地盘不大,君王在此住几日办公不便,且建在三十年前,靠近沥水和潍水最大的交汇处,走上三里路就能抵达离滨渡口,而且别苑和离滨渡口之间正是富商沈家的庭院,当初沈家选址在这里,看中离滨渡口便于商船出入,当然,随着沈家那一回运着百十箱金银珠宝为先皇移驾越州打前站,京城里的人对沈家意见非常大,沈家在商贾间失去地位,所以敲开沈家的院门为新君扩建别苑,也不算扰民,工部和礼部派人来查看,只一天时间就打算将扩建的范围直到离滨渡口。
新君历来节俭,宫外的私家别院从地理位置上,和其他王侯大臣家比起来差远了,且新君登基大典和立后大典皆从简,随着工部、户部大力支持,不久,军器监的左校署、右校署和甄官署的令和丞们陆陆续续带领匠人往别苑去协助将作监。少府监更不用说了,李秉昆直接从李氏农庄调拨一批整修花草的匠人为别苑选栽花草,还宣布将从越州回来的绣娘选派几个技艺精湛的来裁制帘帏段幕,后来军器监甲坊署和都水监舟楫署也派人去的时候,没有言官对修缮别苑置说半句不是了。
别苑修缮前前后后耗费两个月,这一晃就到了年底。按说严寒冻土的不是砌墙造屋的好时辰,却有一批官坊衙署热火朝天为天子改造私宅,还传出圣上要搬来居住,想必宫里有什么情况使天子不高舒服。果然,关于未禧宫闹鬼的事不胫而走,还有东宫里人在半夜看到故太子理的游魂。
这些连太常寺都没有听说过,以致钱铭左将钱铭右叫到跟前训话。去年袁枝及其子女在京被一群愤怒的百姓锤杀在市井中后,鳏居很久的钱铭右才如梦初醒,终于看清是袁辅政害他不浅,从此精神上不正常,有时疯疯癫癫的,此时他已官职至司天台司天监,大元城有闹鬼的事就是出自他口中。
这使人回忆起殷雪寒临终前在未禧宫见到鬼的那档子事。从殷氏被朝廷抛弃后,袁袁辅政将原来属于殷氏在京中、京郊的田产、铺面通过先皇的赏赐和户部低价转卖归于自己名下后,有关袁辅政指使女婿在后宫闹鬼促使殷雪寒亡故的说辞也曾传入陈询耳里。只是当初他根本不会也不能对此置喙一词,现在后宫又谈论这些他不能不管,只说考虑到钱铭左以及刚刚被召回京的钱光鼎的颜面,对一个疯癫的人大可不必计较。于是天子放出话,袁党中没有钱铭右,他去职可归本家,因此老父亲不得不带着他也住入中书令府。
数月前,不因为是袁辅政的女婿而被牵连下狱,钱铭右欣喜自己还有可用之处,越发对神仙鬼怪神神叨叨的。钱铭左才不管他是真是假,这回只问他宫里闹鬼的谣言是不是与他有关。在钱铭左训斥中,钱铭右语无伦次地谈起当年的“灾星”之说、葛采方暴亡之故。除了讲到是袁辅政所策划,也说到当年章青均知道葛采方身体沉疴不该去河边冒雨巡查,但没有阻止葛采方前往或自己代替巡河。
此时的钱铭右说起这些隐蔽的过程,并没有针对谁的意图,他或清醒或迷糊的脑子里只有被兄长斥骂后的害怕,才乱七八糟讲了一大堆话。他也为钱铭左揭开一点儿故太子被陷害的一面,但对章青均的案子感到棘手。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际,钱铭右又说到自己半月前的确进了宫,说是司天台有个春官请他一起到未禧宫算一算运数。这也是从前后宫娘娘们常做的事,实际上是后宫女人们就是想借司天台讨个好口彩,给自己一个安慰。李惠锦已经听到一些有关未禧宫的传言,听从父亲的建议要悄悄在宫里驱邪,轻司天台来是为了给自己私底下做法事摸摸底。没曾想一件寻常的祈福传成了鬼怪闹后宫。李惠锦知道吓坏了,只求皇后让她搬出去,并说此事与她无关。她在没有人问责的时候自己跑到皇后面前撇清关系,纯粹此地无银三百两。尉迟眉月得知,暗暗嘲笑她也等着看笑话。
章青砚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惠锦,当场就同意让她搬到了靠近元坤宫的青阳宫。这一搬宫里更是流言飞起。在皇嫡子刚出生一个月的时候,宫里出现怪力乱神说辞,且皇后同意李妃搬走,难道真有邪魔不成?宫门有几重,或真或假的传闻就有几重,不久传出圣上与皇后要带着两位小皇子搬入别苑暂居的消息。说圣上搬到别苑也是司天台看天象后的建议,新君登基不久、皇后又诞下皇嫡子,需要低调行事,暂居别苑有避风头的意思。
在新年过后,帝后正式移居了。新修的别苑看上去简单实用,最靠近大门的一个大厅堂整修成议政厅,便于新君在此办公,又在庭院里扩建了一个水池子连接到沥水,周围除了假山、栽上无数蔷薇,在残冬里不见绿叶鲜花,那乌压压、盘根错杂的枝头,也将院落每一处墙壁覆盖得密密麻麻。从前京城两岸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