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两人开着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山间林间的路上。虽说是轮流,但因着姜淼身上的伤,大部分时间还是李莲花驾驶。
他们时走时停,偶尔去城里置换些物资和药材,偶尔山间郊外听风赏景,不再像之前寻金鸳盟线索时那般焦急,反而有了几分那十年间游山玩水时的悠闲自在。
某日,他们经过一座山时,李莲花止住了前进的动作,并将车停在了一个相对平稳安全的位置。姜淼也不多言,只是默默地取出了前两日他们提前准备好的香烛贡品。她知道这山上有李莲花师父漆木山的墓地,除了最开始的两年实在隔得远,后面几乎每年他们都会来这里几次,扫墓祭拜。
姜淼不喜欢爬山,但每次陪着李莲花上山祭拜的时候她都不会有任何抱怨,只是提着准备好的祭拜物品,安静地陪伴着他。
山林间时有鸟啼虫鸣,他们伴随着这生机的林间小调,终于来到了漆木山的坟墓前。
无需多言,二人开始分工。一个擦拭墓碑上的尘土、扫去上面的枯枝落叶,一个除去周围长出的杂草。等所有清理完毕,姜淼从篮子里取出瓜果等祭品,认认真真地排放在碑前的石台上。李莲花点燃两边的白烛后,默默地在前头烧起了纸钱。
金色或白色的纸钱在火光中一点点燃烧蜷缩,焦黑的烟气伴着清灰蜿蜒四散于空中。李莲花一下又一下地往火里扔着纸钱,火光照耀下的脸上带着一丝悲伤与怅惘。
“老头,又是好久不见了。你这里风景不错,空气清新,是个好地方。只是每次爬上山来,我和阿淼都挺累的。
这十年来,我一直……没找到师兄遗骨的下落,说实话每次来见你,我都挺惭愧的。不过如今终于有了好消息,我发现笛飞声还活着,顺着他……我一定能找到师兄,到时候我就带着师兄回来,把他埋在您的左边。”
李莲花絮絮叨叨地念着,眼眶泛着红,声音也带着颤意。
“右边的位置就留给我,我和师兄就像小的时候,那样地陪着你好吗。只是,我可能要晚点来,到时候先让师兄多陪陪您……徒儿不孝,可我……还是想多陪阿淼些时日。”
就着烛火点燃手中的线香,姜淼认真地拜了几拜,将香插进香炉后,她拢了衣裙靠到李莲花边上,也慢慢地往火堆里扔着纸钱。
她听着李莲花悲伤的话语,只感觉心揪紧得厉害。
“师父,我一年就陪相夷来这么几次,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以防万一,我再介绍一下,我是姜淼,生姜的姜,三水的淼,是相夷的妻子,您可以和相夷一样叫我阿淼。”坐在漆木山的坟前,姜淼没有再称呼他的化名莲花,而是曾经的李相夷,也许这样漆木山就不会知道蜕变成李莲花的李相夷曾经的那份绝望与痛苦。
“相夷一直很乖,是我舍不得他,我和他一起还没到十年呢。等把师兄带回来,相夷最大的心愿就了却了,但我的还没有呢。我还想给他解毒,还想和他一起变老。
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就都乖乖地回到这里定居。每年拿出几个月在外游玩,剩下的时候都在这山上陪您。到时候我一定天天给您送好酒,给您讲山下的故事。我、相夷、皮皮、狐狸精,还有以后可能会有的小徒孙,一定让您热热闹闹到嫌我们烦人……您就当我淘气,再把相夷借我几年、几十年吧。”
她的语气轻柔,像是劝说,又像是在和长辈亲昵地撒娇。
李莲花听着,心间微颤,难以言说的情感哽咽在喉咙,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世人皆有执念,最恨无非分离。
枉死的师兄和那五十八位兄弟是李莲花的无法忘却的执念,那姜淼呢?如果那日他走出房车没有回去,抑或是毒发那日没有鬼迷心窍给予回应,那姜淼是否就不会将所有的心神投入于李莲花的破败的身体,不会像如今这般愈发地惶惶不安。
可惜没有如果。
况且,即使回到最初,李莲花想,他应该依旧会那么做。就当是他卑劣吧,在当时那迷茫痛苦、不得解脱的日子里妄想着有人能拉他一把,只想搂住身边唯一的救赎。
小小的、自己也孱弱的光亮,给予了他最后的希望。
姜淼不想与李莲花分离,李莲花同样也不能。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在漆木山的坟前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趣事,谈起不长记性的方多病,他是单孤刀的外甥,出现的时机是那么凑巧,一会儿安静地坐了好久好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们终于起身,熄灭烛火和地上的未完全燃尽的纸钱火堆,拎起另一个木盒,往更高更深的山林间走去。
经过蜿蜒曲折的竹林,沿着小路继续深入。在遍地阵法机关的最后,是李莲花的师娘芩婆的隐居地——云居阁。
李莲花带着姜淼,小心地穿过大半的机关陷阱,停留在小院大门稍微有些距离的位置,放下了木盒,里面分层装着一些新的衣物和能存放些时日的吃食,以及可以用来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