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每个关灯后的夜晚,空空的房间,漆黑的墙上偶尔闪过窗外斑驳的路灯光斑,伍蔓盯着那些移动的小点,脑中像是走马灯般放映着那些片段。她把自己当作一个旁观者,似乎就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他对她很好,但不是她理解的那种好。
第二个晚上,继续旁观,便再为他的行为消解一分。
寒假结束的时候,伍蔓完成了自洽,不再纠结。
回到学校,她把大一的师妹介绍进校史馆当解说员,而自己不无留恋地选择了退出。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新学期她选修了德语,解说员的工作在她眼中不再有挑战性。
薛老师觉得惋惜,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好苗子,就算不当解说员,留在馆里做培训也是不错的,可伍蔓打定主意要离开,怎么劝都被她轻飘飘打回来。
敏敏认定了伍蔓是畏惧触景生情,才要离开那个伤心地,伍蔓不置可否,专心啃起德语。
大四的学生们开始为毕业后的生计发愁了。应数本硕连读的大四学生,陆续开始申请实习,决心不走科研的人,放弃了继续读硕士,申请大四当年本科毕业。
“这也太可惜了,”敏敏一边走,一边嘀咕,“咱们专业高考分数线可不低,要是不想本硕连读,当年还能选个更好的本科。读个半吊子出去像什么话,浪费!”
“也许人家是回去继承家产呢,咱们多学两年也赚不到这钱。”伍蔓脑中一闪,又说:“李泽涛,你知道的,他也不准备读研了,说家里给他在北京说好工作了,估计明年就要去实习。”
敏敏一笑,问她:“哪个李泽涛?”
伍蔓黑脸:“不认识就算了,当我没说。”
敏敏习惯了她的高冷,恍然大悟道:“哦,想起来了,金融大三追你的那个。他这是先给你报家底吗?”
“都说了没追我,聊过几次天而已。”
敏敏突然不笑也不接话了,伍蔓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童林。
“又是个和你聊过天的。”敏敏尴尬地小声说。伍蔓拧了下她胳膊,引得她轻呼。这一声勾来了童林的注意,他对着她们比了个大拇指,热络一笑。
自从和童林说清楚以来,他们在学校里还是时常碰到。开头几次,气氛比较微妙,两人只是默契地点头微笑,再后来,变成了挥手致意。这个月就更坦然了,甚至可以停下来寒暄几句。
“对了,童林也申请转回四年制本科了,你问问他是不是也要继承家产。”敏敏不咸不淡地说。
不同于伍蔓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敏敏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自从她看到童林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便讨厌起这个人来。每每谈及童林,她的怨言比伍蔓还多。
伍蔓一滞,有点惊讶,又很快回过神来。
恰巧童林远远走过来,伍蔓下意识拉住敏敏胳膊,而敏敏一扭身子,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初春时节,温度还没升上来,风里透着寒气,阳光却已经准备好了,照在人脸上暖烘烘的。
这是那天之后,两人第一次正经打照面。
安静走了一会儿。伍蔓故作轻松地说:“师兄,看你最近心情不错,有什么好事?”
童林脚下一顿,他要留学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吗?
他笑,“算不算得上好事姑且不谈,但总归,我也想和你分享下,你是听谁说的?”
伍蔓瞎猫碰上死耗子,一句闲聊炸出一个雷。她有些尴尬,道:“我不知道是什么。”
她的话引起他的好奇,“那你怎么知道我有好事?”
伍蔓指了指他的头,说:“你好像头发短的时候,心情都很好。”
童林脑子轰地一声,她懂他。心里产生了类似委屈的心情,身体里的某根神经紧紧绞住。他突然恨自己,恨他母亲,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于是轻浮地感叹:“我还真是被你拿捏了。”可是笑得却显凄凉。
这句话本来是有点暧昧的,童林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但经过先前那一遭,伍蔓听他说任何话,都不会再往情情爱爱上考虑了,她哈哈笑了一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到了一个交叉路口,伍蔓要去教二上课,她用手示意,童林点头附和,他们继续同行。
“所以,你的事情是?”伍蔓接着问。
“月初的时候,我收到了牛津的Offer。”他低头端详下伍蔓的脸,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说:“我不准备在国内读研了,今年秋天,或者更早,我就要去英国了。”
伍蔓道了声恭喜,认真地问:“你去读什么专业?还是数学吗?”
“数学与计算机。”
“挺好的。”她手机弹出几条消息,打开查阅,随口一句,听起来有点敷衍。
“其实,我也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出国。”童林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又在低头观察她的表情。
伍蔓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出一丝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