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验证他的话似的,山下传来一阵十分整齐的马蹄声。
大道上长长一列银顶黄盖红帏的轿辇,皆由八位衣着体面的侍从围着。最前面的那辆尤其庞大,旁边跟着十多人,有男有女,一身华服,头饰、手饰也显隆重,乍一看和祭祀时的场面没什么两样。
花颜被推搡着往前走,女孩们凄厉的哭喊声在耳边萦绕。
天际泛起的熹微曙光似乎也有所偏颇,只洒向那开阔的大道,而未眷顾这片茂密的树林。远远看去,穿着灰扑扑的她们好似一群排着队迁徙的小蚂蚁,稍不留神便会消失在视野之中。
镜子前,一位仪静体闲的小人儿端坐着,由得侍女为她整理头面。
旁观许久的皇太子终阙站起身,示意侍女将另一支金簪递给他。
“颂恩,你先退下吧。”
他吩咐过后,亲手将凤簪自上而下插入褚奉一的发冠,并充分发挥主观审美,为她添了支海田玉点翠珠钗。
“重不重?”终阙关心道。
褚奉一的目光在镜子里与他对上,二人皆是一笑。
“不重。”
“不重就好。”终阙在她旁边转来转去,“好适合你呀,兰意,你看是不是?”
一旁的兰意赞同道:“褚大人玉叶金柯,贵不可言。”
终阙对自己的侍女的发言非常满意,而服侍褚奉一的颂恩不敢继续听他们那般将礼法置于不顾的对话,直往殿外退去,险些撞上皇后娘娘的仪仗。
“颂恩,这是怎么了?在皇后娘娘面前还冒冒失失的。”皇后的侍女琼琚斥道。
皇后虞微表情冷淡,挥挥手阻止了颂恩的请罪,“太子在这?”
听到动静的兰意连忙催促二人起身,一齐走到皇后面前去。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吉祥。”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万福。”
皇后审视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褚奉一身上,嘱咐的对象却是皇太子。
“丞相已经亲自前去迎接赫连公主了,别再拖延。”
“是,母后。”
琼琚也注意到褚奉一头上珍贵无比的海田玉,露出个微妙的笑容来:“褚大人这身真是标志极了,一点不失皇家风范。”
褚奉一毕恭毕敬地跪着,说过千百次的话早已烂熟于心。
“承蒙皇后娘娘厚爱,臣愧不敢当,定当铭记皇后娘娘恩德,为皇上皇后排忧解难,效犬马之劳。”
“好了,你的忠心我当然知道。”虞微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终阙抬眼望向皇后。
她已经转过身,琼琚正向她禀报:京城中的雁族流民全部得到妥善处理,不会影响公主入朝。
“食不果腹的卑贱之人,总以为能混进瑞朝享福。”虞微评价道。
六里之外,为首的允国马车抵达城门口,经由城门校尉例行检查后,守卫们撤去拒马枪,负责接见的瑞朝丞相麌和乐正在此等候。
允国公主赫连珵掀开了珠帘。
小圆脸、柳叶眉,鼻头圆润小巧,薄唇染着淡色口脂,一双单眼皮给她增添了几分利落理性的气质。金线绣着比翼鸟的藕荷色丝帛上坠一颗蜜糖色猫眼石系于额头,金质步摇冠下墨黑的发丝柔顺光泽,满面柔和,并无丝毫舟车劳顿之感,看起来既亲和,又华贵。
丞相头戴平金七梁冠,身着飞鱼纹饰的绯色赐服,于两米外庄重地行两拜礼,双手举至鼻尖,几近向瑞朝皇室行礼的高度。
少女看出其中关窍,莞尔一笑,耳垂上粉紫色的碧玺耳坠微微晃动。
丞相随即自乘一轿护送公主进宫。
沿路围观的民众颇多,一片民康物阜、其乐融融之景象。赫连公主时而掀开帘子挥手致意,引得他们欢呼不已。她还令侍从们不要挡得太过严实,从一位热情跟车的小女孩手中接过一束黄白色混合的小花。
抵达瑞朝皇宫时已是日头高照。
瑞宫占地广阔,放眼望去不能见其边界;气势恢宏,映入眼帘的正红朱漆大门、金黄色琉璃瓦殿顶、檀香木雕刻成的飞檐,无一不是极尽奢华之设。
往来侍者皆行色匆匆,不过即便是离得稍远的,同样会停下脚步向她行礼问安。
瑞朝皇室设宴于东侧的祥瑞殿,瑞帝终其除请来诸多朝廷重臣一齐为她接风洗尘。赫连公主的侍从们由指引姑姑带往偏殿,丞相则略快几步走在她前面领路。
她微微仰头,望向那乐声悠扬之处。
心底掠过的那一丝迷茫踟跦,无论是谁来都不能看出。
赫连珵迈开步昂首行走于廊间,合体的纯缥蚕服随着她的步态摇曳,从允带来的侍女枣果跟在她旁边。
斑驳的阳光照在二人身上,年纪相仿的躯体都镀上了一层明亮的色彩。
枣果悄悄瞄了她好多眼,终于忍不住问:“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