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海市北面有一片待拆的老区,跟其他大多数老区一样,这里随处可见狭窄错乱的街道和破败无章的建筑。
比如,眼前这幢只有三层高的自建小楼房,就属于后者,猜也知道是为了能多收些房租,便就着往年城建部门盯得不怎么严的时候,在其紧吧紧凑的天台起了间小屋。
小屋由缺边短角的红砖垒砌,盖着灰瓦,窄小的门和窗锈迹斑斑的,此时紧闭着,破落户似的捱在盛夏异常闷热的长夜里。
朝阳从海平面下探出头来,晨光比那六七岁的孩童还要精力旺盛些,很快就爬遍了这片老区的小街窄巷。
各色小店的卷闸门陆续被拉起,还有商贩们推着满载货物的小车声嘶力竭地叫卖着,街上人声渐趋鼎沸。
般般推开小屋的门,穿着睡衣、趿着拖鞋,一手抱着个洗漱盆,一手揉着朦胧睡眼,从屋里面走了出来。
她跟着蒋驰和吴逞离开石头村后,就在这里安了家,后来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因为常常打工到很晚,又不想影响到别人,就一直住在这里。
伴着楼下传来的房东祁奶奶那部老旧半导体发出的“嗞啦哇啦”声,般般用力拧开小屋门前的水龙头,蹲下身去掬了一汪沁凉盖在脸上——
新的一天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开始了。
洗漱结尾,般般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在喊。
“般,般,葱油饼,嘿嘿,一起吃,吃,吃!嘿嘿嘿。”
憨憨的声音,痴痴的笑,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挪步到墙边,果见一个胖墩墩的身影正垫着脚、梗着脖子向上望来,他手上端个不锈钢盘子,里面搁着几张葱油饼,粗壮的胳膊费力地往上托举,嘴里不停重复着说:“般,葱油,饼,一起,吃!”
这人是房东祁奶奶的孙子,叫“王大行”的,今年有28岁了,小时候生病伤着了脑子,智商只有八九岁小孩的水平。他和祁奶奶祖孙俩相依为命,靠着这幢自建小楼房得来的微薄租金艰难地过活。
想当初,般般并不是唯一钟意这间小屋的人,而且她既不是来得最早的,也不是给钱最多的。可祁奶奶偏是租给了她,理由很简单,说跟她投缘。
这几年里也的确承蒙照顾,所以,般般对他们祖孙俩心怀感激,也正是因为感激才不愿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她热情地朝大行招了招手,哄孩子似的哄他:“我吃过早饭了,你跟奶奶你们俩吃吧!谢谢想着我!”说完就缩回了头。
阳光愈发夺目,树上的知了开始不停地“吱了”。
般般回屋换了身衣服——依旧是纯白色的短袖T恤、蓝色牛仔裤,还有一双有些发黄但很洁净的白色帆布鞋——临出门的时候把冰箱里的牛角面包拿了出来,叼一个在嘴上,就利利索索地下楼了。
没成想王大行还在原地等她,献宝似的捧着那个盘子堵住了般般的去路:“饼,吃,吃!”
般般两三口吞了牛角包,噎了一瞬,方才开口,仍旧是哄孩子的语气,“我已经吃过早饭啦!谢谢奶奶想着我!我今天有事,大行,我得赶紧走啦!”
王大行虽智商有损,却也是祁奶奶的独孙,被宠成了唯我独尊的“混世魔王”,此时寸步不让,以实际行动告诉般般——
今天你不吃这饼,就休想离开!
般般的目光从大行的脸上移到了盘子里的葱油饼上,又从盘子里的葱油饼上移到了翻着肚皮躺在树荫底下的大成的大白猫身上,最后无奈一笑,只得伸手抽了一小块饼,一股脑地全塞进了嘴里,含糊着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大行这才开了心,“嘿嘿嘿”地憨笑着让开了路。
般般看了眼手机,时间已近九点半,昨晚跟蒋驰约好十点整在校门口见面的,此处距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她于是赶忙蹬上小电驴,一溜烟地钻进了小巷子,又七拐八弯地终于上了主路。
十点过八分的时候,般般赶到了学校正门,没看到蒋驰,倒见了校值班室的李爷爷。
“蒋书记让你直接去校长室跟他汇合!”李爷爷正在值班室旁边的林荫小道儿上抻胳膊抻腿,一见她来立刻说。
蒋书记自然是指蒋驰,他从石头村回来津海市后先到市立一中工作,后来自己争气,又考到了津海外国语大学任教,并代管着校团委相关事宜。
由于工作负荷太大,前不久病了一场,在医院住了近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这之后说什么吴逞也不让他这么干了,由他斡旋,蒋驰现在就只负责校团委这一摊活,“蒋书记”的称呼也是实至名归了。
“知道了,李爷爷。”般般从小电驴上下来,“正正呢?”话音还没落地,突然就被什么肉嘟嘟的东西给撞了个趔趄。
“姐姐,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呀?”正正从道旁的草丛里钻了出来,直往般般身上贴,还用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实在惹人爱!
“哎呀!泥猴儿似的!快别往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