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跪下!”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付女士这一巴掌还是令他懵了一瞬。虽已年近不惑,但付女士从没对他动过手,也从未如此大动肝火。
眼镜早不知道摔落在了哪里,屋子里也是一片幽暗,但幸而窗外还泄了一星半点的月光进来。孟宴臣微微仰头,就见付女士笼在那月色里,神情冷峻,面上似有一丝无措和失望闪过。
失望。
孟宴臣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这两字,这词隔了八年,终于又重回付女士的字典中,将母子二人划分在光阴的两岸。
他何尝不知付女士的隐忍不发是为了什么,如今又为何想要兴师问罪,但他早已病入膏肓,只能拼命抓住那唯一的希望。
所以,付女士终究是等不到他的屈服的。
孟宴臣就站在那里,没了眼镜的遮挡,此时倒是更显得人畜无害一些,但付闻樱却知道这皮相下隐藏得是怎样一个扭曲的灵魂。
借着这夜色暗涌,两人就这样无声对视着,是对视也是对峙。但付女士毕竟已经老了,终于,付闻樱先开了口:“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八年前,孟宴臣利用的何止一个女人,算计的又何止是父母,他连自己都没放过,为得不止是权力,还有自由。
让父母心甘情愿的给予他自由,也彻底交出权力。从此后,他不再是那提线木偶,也不可能成为父母执掌国坤的傀儡。
他是个成功的商人,这一点,连孟怀瑾也不得不承认,更甚者,孟宴臣更胜一筹,他会是国坤的希望。
放手,是孟怀瑾和付闻樱共同的决定,但八年后,付闻樱却怀疑起自己,给孟宴臣的自由是不是过了火,否则,要怎么解释他如今的行为?
“你什么时候起的心思,什么时候知道魏勋的身份的,又是什么时候决定要斩草除根的?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错过的人和事,不是都能如愿以偿,一厢情愿的弥补,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掌控!”
不愧是付女士,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多年前能窥见他隐秘的心思,多年后又能抓住他的软肋。
可叶子不是对童年的弥补,也不是得不到的玩具,她是他的心,是他万里挑一的灵魂归宿。
他要如何才能放过她?
孟宴臣握紧了拳头,心里一片荒芜,他也想要知道答案。
他微垂了头,唇角浮上一抹惨淡的笑,仿佛在垂死挣扎:“那么,妈妈,您教教我,要如何才能赢?”
付闻樱好似见着了一头呜咽求助的幼兽,它在挣扎,在祈求,她却只觉荒谬,他在问得哪里是如何赢,他问得分明是如何爱。
十八年前,他尚青春正好,都未曾质疑过爱,十八年后,他已年近不惑,却开始伸手要爱。
祈求已被收回的爱。
这何其悲哀,又何其卑鄙。
但这是她的儿子,付闻樱看着他,眼里的痛和怜总比失望要多,她终究不忍他一错再错:“她已是阿勋的妻子,你做再多,也只是徒劳。难道你要国坤陷入兄弟阋墙的丑闻,还是要丧失最后做人的底线?
宴臣,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利用,使一些手段,达成一些目的,本无可厚非,没有人是绝对干净,这世上也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但有些事不能做,有些爱,不能求。”
孟宴臣抬头,只觉眼底酸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但他眨眨眼,什么也没有。
他有些看不清付女士,但还是试图扬起一抹笑:“妈妈真正想说得应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吧?”
说到这里,他真正笑了出来:“妈妈,您放心,魏勋是弟弟,我这做哥哥的怎么忍心赶尽杀绝呢?”
我没有那么傻,真把他送进去,叶子只会对他念念不忘。
放了他,白月光也总会成为饭粒子,叶子也才能念我的好。
他说得这般信誓旦旦,仿佛真是一个心怀大度的好哥哥。可付闻樱了解他,正如他了解付闻樱一般。
若他真能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魏勋,那又何必几次三番这样对他?
稍有不如意,就用魏勋出气,他是懂得如何拿捏一个女人的……
想起叶子身上的印记,付闻樱眉头紧锁,她抬头仰望那已然拾阶而上的儿子,有些无奈:“你应该知道我刚下飞机就见过了你弟妹了吧,关于八年前的事,你就没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孟宴臣脚步一顿,微微侧身,扶着栏杆的手紧了紧,半张脸隐在光影里,付闻樱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莫名有些惶惶,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一切的开端。
许久,她才听到孟宴臣轻叹一声:“妈妈,孟轻舟将是国坤的未来。”
仿佛一个炸弹,付闻樱历来镇定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皲裂,她终于抛却教养,高声质问她的儿子:“孟宴臣,你休想糊弄我!”
孟宴臣却是伸手推了推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