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下午五点,屋舍背对的远处矮山间暮霭渐沉,挂在田埂边际上的落日凝为边缘模糊的白光点,点缀在漫无边际的蓝橘幕布下方。
这点柔和的明亮倒映在田埂水面,被拉出层次粼粼的波光,从不同的角度看,可以是光柱、可以是扭曲的椭圆、也可以是它原本的形状。
农庄外的干道上停了一些私家车,有的是来接自家孩子的。
有家里人接的需跟老师报备,交接确认完的才可以离开,其余的跟随大部队坐校车回去。
出来的宋观鱼两手抓着一大框草莓,这是农庄老板送他的,一见到他就夸他长得又帅又可爱,临走前非要送他这一大框。
守在外面的司机看到,当即就要朝他那走帮他拿:“来来,安叔帮你拿。”
司机叫安永,平时接宋观鱼上下学。
宋观鱼摇头,鼻腔发出拒绝的哼唧音,“不要,我要自己拿。”
老板眼光真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只给他,还给了他两筐,宋观鱼分了崔画他们一筐,自己留一筐。
“好好。”安永掬笑着,眼睑弯出浅浅的沟壑。
跟宋识棋不同,宋观鱼是他从出生看到大的。
宋总和白女士是对真正意义上恩爱的夫妻,恩爱到大抵唯一能以身作则教诲的,便是对爱人的专一。
——但不是对正常父母。
他们出去过二人世界很少带这对兄弟,看自己的孩子跟看一对大小电灯泡没什么区别。
要说不闻不问吧,偶尔还会吱一声找下当父母的存在感,要说管吧,跟放养其实没有二致。
神奇的是,大的长到现在一表人才,在大的照拂下,后出生的小的更是近朱者赤。
虽然一个都入不了宋总的眼,起码没有长歪——在这样的家庭下,实在难得。
安永提前把后备箱打开:“放这,有东西垫着。”
“好。”宋观鱼点着头放下,然后拍拍手走向车后座,打开车门——“哥哥!”
宋观鱼惊笑地扑进去抱住意外出现的宋识棋:“呜哥哥最好啦。”
怀里的体温一下子驱散了残留的委屈劲,自打宋观鱼有记忆以来,哥哥的胸背永远都是厚实温热的。
安永不禁浮出笑意,拉下后备箱门回到驾驶座开车。
宋识棋稳当地接住一下子扑来的宋观鱼,嘴里却是笑说道:“你骨头越长越重了,我都快抱不住你了。”
宋观鱼腻歪了一会儿才松开他:“明天还上学么?”
“上,”宋识棋看着他:“我明早再过去上课。”
宋观鱼的惊喜更上几层:“那今晚不走啦?”
“嗯,总归是要过去,明早过去也一样。”
宋观鱼眼冒金星:“那我们现在去哪?”
“先去吃饭。”宋识棋双手后撑在坐垫上,笑容恣意地偏头看着宋观鱼:“先去逛超市买菜。”
“不要不要,”宋观鱼抓住他外套的衣角晃啊晃:“在家做饭又费力又耗时,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吃嘛~”
宋识棋眸光戏谑:“真的不想?”
“eng——想~”宋观鱼难为情地思索,两秒后甜着声道:“但是哥哥今天过来又下厨太累了,下次下次,好不好好不好~”
宋识棋伸手把掉进他发里的细枝短条择出来后,摸摸他毛茸的脑袋:“乖。”
宋观鱼满眼期待:“等哥哥高考完就可以回来了。”
宋识棋没有立即吱声,反而若有所思着,宋观鱼感觉到不对劲,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开始皱起来,撅嘴道:“哥哥怎么不回我。”
“在想事,”宋识棋笑得风轻云淡:“别多想,总归是在一起的。”
回到海市,还是留在兰市,他还没想好。
“哦。”
宋识棋对司机说:“去蜃楼。”
司机开始拐弯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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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白白穿好睡衣的宋观鱼趴在床上,在床两边滚,软毛头滚乱了点,滚了几圈在哥哥的眼神示意下,终是拿起床上的手机,慢慢输号拨出一通视频电话。
……
粉紫渐变的极光夜幕下,零散稀疏的旅人驻足在被光带划分出来的地平面以下,点点铺满的星海于盛大的夜空飘浮,似乎连斗转星移都有了肉眼可循的慢迹。
摄影师守在架好的设备前,用肉眼与摄像机共同记录这极为罕见的一幕,这份绚丽的极光画面将被流传到更广、更远的地方。
自驾结伴前来的旅人静默遥望,在这自然声不止却似万籁俱寂的偏远之地,什么都变渺小了。
一席卧垫铺靠在房车的车轮边,有两人贴身倚靠在此,两具身躯的中间之上是他们十指相扣结成的拳。有了依偎,贴合的手心就有了温热,微弱但持续地流入五脏六腑。
白鸥抬起另一只手点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