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晚间之时卸了珠钗,顾昭在榻上辗转,还是睡不着,听着梆子声远远传来,子时都已经过了。
她闭着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忽然听到一声清晰的砰一声,随后木窗被推开,一道黑影自窗台跳入房门。
眼看着高大的影子一步一步靠近,映在了她垂下的帐蔓之上,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此时这位不速之客居然坐在她的床沿,甚至撩起帐子挂在一旁,顾昭僵卧着,不敢动弹。
就像是在无边的黑暗中被一头饿狼紧紧盯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剖开胸膛,她清楚的感应了一双冰凉的手掌在她脖仅上摩挲,男子压低了声音开口,“你抖什么,不会猜不到是我吧。”
他身上沉香的味道拂来,顾昭今日再闻到这味道却只觉得心口闷闷的。
反正不是你也是其他坏人,顾昭腹诽。“男女授受不清,表哥还是多注意影响。”
裴曜冷笑,“与我就是授受不清,与高珂在大庭广众下眉来眼去算什么呢?”他的手逐渐上移,此刻在她唇上轻擦而过,语气却是格外冷漠。
顾昭小心地去拉住他的手,那只大掌竟也顺着她的力道挪开了,她顺势起身靠在床头,躺着与他说话感觉怪怪的,“女大当嫁嘛,我一直住在定北侯府也不像话,姨母本来也在为我和珍儿婚事操心,若有合适的郎君,我主动些,倒也省事。”顾昭也无需向他避讳什么。
“你果然是想嫁高珂,”他抽回手,喉咙里的声音已经快要压不住了,“这么久以来我们之间又算什么,你把当成什么人。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顾昭赶紧捂住他的嘴,动静再大些,整个院子都要知道了。还好她知道自己今夜睡不好,不让人守夜。
今日这事当真是触及到裴曜的底线了,比之她与江淮远之间还让他觉得愤怒。
她与江淮远之间再有情分,他们之间却隔着天堑,可是高珂就不一样了,若是高家转而求娶顾昭,他那好父亲是真的会顺势将顾昭嫁出去。
若要说起来这事,顾昭可没有半点心虚,“那表哥呢,既有瑶音娘子这样的红颜知己,又有魏国夫人这般的青梅竹马,还有谢娘子这样如花美眷,乱花渐欲迷人眼,表哥挑不过来了吧。”
裴曜想要张口解释,但又觉得不知该如何说起,本就没有的事。他竟一时语滞,就又被顾昭抢了先机,“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了,可以不许诺婚事随意戏弄的轻薄女子?难道你不是在权衡利弊,在思量到底是娶谢家女还是魏国夫人吗。
那我为自己选一个肯真心待我,明媒正娶的郎君有什么错,你这是只许自己放火,不许我点灯。”
“我娶你。”当裴曜脱口而出这句话时,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原本在他看来这是需要筹谋多时,费尽功夫的事情。
但此刻就这样说了出来,就好像压在心头的石头一下被挪开,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畅快。
他直视自己的内心,他对顾昭早已动心,多年前的相见在他心头从未消散,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在心头萦绕,这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女人。
顾昭的脸也在那盏孤零零的油灯下凝结,她眨了眨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表情像是在说,你疯了吗?
裴曜被她的表情逗笑,脸色才和缓了下来,不似最开始吓人了。
她回过神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或许裴曜在说出那句话的那刻是真心的吧。但她与裴曜之间根本没有未来,顾昭凝视着裴曜,缓缓开口,“你当真不知道洛阳的人送我来是什么目的吗?”
她必须要打消裴曜的念头,否则定北侯不会放过她的,她与裴曜之间始于阴谋,也将终于算计。
裴曜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神情里都是释然的放松,“我不在意了,无论朝廷、太后娘娘对你有什么命令,亦或是大夫人在谋求什么,我都认了,只要是你。”
顾昭嘴角旋开一笑,想不到裴曜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候,“你家的长辈不会同意的,不必做无谓的挣扎。”
顾昭的满不在乎有那么一瞬是刺痛了裴曜的,但即便是裴曜自己也得承认,他的确还不具备说一不二的能力,因此他放下了自己的骄傲与自尊,没有你再等等我好不好,如今时事复杂,我这正妻之位我那父亲不会轻易让我顺心的,若是我们贸然成亲,我怕殃及到你,你这么聪慧,懂吗?”
高高在上天子骄子的裴曜有一天也会哀求顾昭,甚至不在意顾昭是谁的棋子,只要她留在他身边。
顾昭不懂,也不敢去懂。成亲要么如他所说,有利益结合,要么就是两心相悦,他们俩算怎么回事。
利益顾昭是一丁点也帮不上他的,若说情意,从一开始二人就是各有算盘,虚与委蛇,哪里是能缔结婚约的。
她心内升起巨大的惶恐,为裴曜这样的转变。她很清楚的知道,裴曜从前是不会娶她的。
此时松口,未必就是想好了。应是被高珂一事刺激到了,若说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