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二十一年冬,长安连日大雪,皇城内外的声响被积雪吞没,万籁俱寂中,守城士兵亦昏昏欲睡。
一匹俊马狂奔而来,惊醒了这座城市。
“站住!来者何人!”
马儿受惊嘶鸣,扬起的铁蹄掀起厚重积雪,雪花洋洋散落,现出马背上正在勒疆的主人。
女子约莫二十多岁,容颜冷艳,身着劲装,不似一般。
举起腰牌:“我乃北海远洋巡监,奉皇命回京述职。”
“什、什么?”
【天,她真的回来了,都多少年了。】
六年。
庄淮云敛睫收起腰牌,前些时日她意外觉醒了这读心异能,尚未摸清使用方法,时不时自行触发一次,很是怪异。
也是因为这读心异能,她才会发现,多年前她的爹娘战死沙场一事竟另有阴谋。
此次回来,便是要借述职之名留在长安,查清爹娘身故真相。
只可惜,现在,似乎,连门都不让她进啊?
看向前面举剑拦道的士兵,庄淮云蹙眉:“我不能进?”
高个士兵趾高气昂道:“哪能呐,骠骑将军为国捐躯,名像列入琅琊圣殿,大人既是忠臣之后,又是我朝唯一女官,小的哪敢拦您?”
【不过是个婆娘,还是个名声臭的。】
庄淮云冷笑一声。
六年前,她以女身为官,一夜之间从将军千金沦落长安第一耻辱。
太多太多的人鄙夷她,眼前的士兵也不例外。
守城小兵夸张地抬着下巴,仿佛他的身份要尊贵更多:“大人称自己是大人,怎没有部下跟随啊?”
庄淮云面容冷酷:“大雪封路,部队难行,我便脱离了他们先走,怎么,你怀疑我假冒?”
话落,一名士兵立刻拉了拉高个士兵的袖子,小声说:“她真是庄淮云,我见过,真的是当年名动长安的第一美人。”
“还用你说,这不是要……”
“要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吓得高个士兵打了个哆嗦,嘴巴紧闭,心声却是止不住。
【要先通知庄夫人!】
庄夫人?庄?
她哪位婶婶竟有了能使唤守城卫的本事?
庄淮云歘地抽|出腰间配剑,指向拦路士兵。
“本官皇命在身,尔等刻意阻拦,妨碍公务,居心何在?”
高个儿瞬间跳脚:“你敢在皇城门口拔剑,大胆!给我拿下她!”
“你才大胆!”城门校尉飞奔赶来,一脚踹翻高个儿,又拎起他呵斥道,“圣上亲自下的命令,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拦!”
“大人,不是您……”
校尉甩了他一巴掌。
“您不是……”
校尉又甩了他一巴掌。
“我……我自己打。”
方才鼻孔朝天的人转瞬气焰全无,更是毫无尊严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起了自掴丑戏。
校尉擦着额头冷汗,转而对庄淮云赔笑示意:“庄大人,对不住,您请,您请。”
态度之恭敬,叫观者皆咋舌。
庄淮云勒了勒缰绳,漫不经心地道:“这就完了?”
“啊?”
“方才他叫我臭婆娘。”
正在自打巴掌的人惊恐抬头:“我没有!她诬陷我!”
庄淮云面不改色:“所有人都听见了。”
一旁的士兵面面相觑,随后接连煞有其事地点头。
“好啊你。”校尉脸青一阵白一阵,捋起袖子就向高个士兵冲去。
对方惨样可观,庄淮云觑了眼,随即驾马进城。
等她身影渐远,才有士兵问校尉:“大人,庄夫人那里怎么交代?”
校尉气喘吁吁地直起身子,招手示意换人替他教训不长眼的士兵。
又道:“你赶紧去庄家通知,庄淮云得先进宫,咱们来得及。”
庄家一门三子一女。
自老大,也就是庄淮云的爹去世后,家业便到了二房手上。
寒冬的雪下个不止,风也没个消停,吹得庄家院中心的枇杷树上小灯笼哐啷作响。
黄花飘落,树前,一名身形瘦削的少年正静静跪着,不知在这冰天雪地跪了多久,粗布衣服上覆着一层白雪。
少年冻得发抖,沾雪的五官精致但营养不良,脸颊苍白,因寒冷飘着淡淡的粉红。
微拧的眉宇间聚着几分不屈傲气,虽形容狼狈亦不能遮掩。
而在少年的前方,站着一位披着大氅、怀抱暖炉的中年贵妇。
贴身嬷嬷举着挡雪的伞,低头对贵妇道:“二夫人,庄淮云回来就这几天了,咱们要不要先放过他,免得她进门瞧见。”
“怕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