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太阳穴,同样烦恼不安地还有李靖。他拉起哪吒的手,语调分外亲切和软,“哪吒,告诉爹,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你果果哥?”
“因为果果哥疼我啊。”哪吒的脑袋深深低垂,浸着水意的眸光沉沉坠落在地。孩子判断是非好坏的标准就是如此直接简单,谁对他好谁就是好人。在李靖看来,姜伋手段高明颇有城府,不似姜子牙那般磊落坦荡。可在哪吒眼里,姜伋就是一个踏实稳重的好哥哥。他会在闲暇的时候陪着哪吒四处疯玩,他会在姜子牙生气的时候冲上去把哪吒护在身后。他会在哪吒犯错的时候严厉教导,他会在哪吒得意的时候善意提点。从哪吒在姜子牙膝下成长开始,姜伋便自觉担负起长兄职责,不必姜子牙吩咐,不需马招娣念叨,他对哪吒的关爱发自肺腑自然而然。哪吒有时候甚至会不自觉地幻想,倘自己被李靖处斩的时候姜伋在场会如何?是毅然出面替自己挡灾,还是倾尽全力查明真相以证实自己清白?哪吒猜不出姜伋会如何行事,但断不会像金吒和木吒那样光哭就完了。哪吒耷拉着嘴角,李靖甚觉难过却也着实无法责怪他与亲兄疏远。哪吒离家经年,金吒和木吒从不曾寄过一封家书给他,反倒是姜伋,远游在外仍不忘捎信过来,此举是否有笼络之意暂且不论,至少姜伋的做法叫人暖心。李靖惆怅叹息,心中倒也明白哪吒这般亲近姜家全赖昔年自己未尽父职所致。是以晚膳时分,李靖对哪吒较平日更为悉心照顾。姜伋值守西伯侯府无暇分身,马招娣遂吩咐庖厨另备膳食待姜伋回来再用。敖丙携云纹斗篷前去迎候,见到姜伋出来忙上前服侍。此刻已过宵禁时辰,敖丙提灯引着姜伋从姜子牙预先留下的府门入内。跟爹娘道过晚安回屋正欲歇息,不意撞见哪吒嘻嘻哈哈蹦跳到跟前。姜伋定了定神,由着哪吒牵扯至膳桌前。酒馔已然陈列完毕,姜伋扫了一眼,转头对哪吒和蔼笑道,“哪吒,晚上吃饱了吗?”
哪吒认真地想了想,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其实姜伋不问,哪吒还不觉得什么,他这一开口,哪吒倒还真觉得饿了。姜伋嘴唇上抿,唤来婢仆将膳食全数送至了哪吒房中。强撑精神打发完哪吒,姜伋终于露出疲惫之色歪到了榻上。敖丙端来水盆,一壁给姜伋净手一壁说道,“公子辛苦了,且用些膳食再休息吧。”
姜伋淡淡嗯了一声,全身倦怠地坐起了身子。敖丙执筷将菜品叙悉数浅尝过后,另换银筷夹起一片水芹放入姜伋碗里,“公子,这水芹料理得甚有滋味,您尝尝。”
姜伋示意敖丙入座,握住汤勺盛了碗热汤给敖丙,“这里不是殿阁,没那么多规矩。”
“那小敖就放肆了。”敖丙松下心弦,大喇喇地盘起了双腿。阎罗王这时进来,见到敖丙如此没有规矩,少不得呵斥两句。敖丙讪讪低眉,姜伋笑眼解释,“阎罗王莫怪小敖,是我嫌膳桌冷情,叫他过来陪我的。”
阎罗王俯身跪坐,诚恳谏言,“公子宠信敖丙,恩准他与您同桌共膳,这本无可厚非。可公子若总是纵容,必然会惯得敖丙忘了尊卑。他日公子回銮,敖丙行止一旦失了分寸,届时公子又该如何回护。俗话说,漏在家里的勺子,拿到野外也没有不漏的道理。公子英明,今日之事是臣多嘴了。”
阎罗王每说一句,敖丙的神情便惶俱一分。待阎罗王把话说完,敖丙已经伏跪案侧怯怯不敢做声。姜伋抬手示意敖丙起身,朝着阎罗王勾唇说道,“身为本座直臣,匡正本座言行失误正是你的本职。今日阎罗王提点的极是,本座以后必定注意。”
阎罗王颔首一礼,微笑致意。姜伋吩咐敖丙撤下膳桌,敛容看向阎罗王,“这个时辰来见本座,可是蚩尤传回了什么消息?”
阎罗王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蚩尤自上任以来,传回来的都是些常规消息,也不曾去枉死城找过刑天。”
姜伋思忖,手指敲打着凭几,“凭蚩尤的能耐,若梅山真有蹊跷,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察觉。莫非,当真是本座多心了?”
阎罗王道,“公子并非无端揣测。墨流芳魂魄遗失并非个案,臣查阅过先前记档,两年内梅山共发生过十数起鬼魂失踪事件,而且全部都是怨念很深的厉鬼,倘梅山真无魔物作祟,断不会如此。”
“既然这样,咱们就暂且按兵不动,静候蚩尤回报。”姜伋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蚩尤无消息传回,那阎罗王来见我,难不成是柏鉴又发牢骚了?”
阎罗王略略低眉,轻笑说道,“公子料事精准,正是如此。那柏鉴拉住臣不住诉苦,说封神台上热闹无比,他就快被烦活了。”
“是吗?”姜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挑了挑眉稍,“重获新生乃是大幸,咱们该恭喜他才是。”
阎罗王嘴角噙上丝丝戏谑,起身给姜伋斟茶之时不经意瞥见柏鉴横冲撞入登时怒了,“柏鉴,公子尊前岂容你放肆!”
一直挡在柏鉴身前尽力拦阻的敖丙匍匐告罪,姜伋举杯细嗅茶香,眉心渐渐晕出一抹郁色,“看来封神台的确热闹过头了,搅得柏将军半刻都愿待了。”
柏鉴双膝噗通坠落,前额贴地苦声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