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帝君鞠起一把细沙,眉宇间不见平日里的半点懒淡,“姜子牙,你可知此地为何叫黄泉?”
姜子牙点了点头,答道,“据子牙所知,人间行土葬,修筑墓穴时常会遇到混合黄沙的泉水,遂渐以黄泉称呼亡灵所在。此说法后传入冥界,冥王觉得有趣,便保留了下来。”
“此处虽距阳间最近,却也已为死地。原本此处清澈透明无半点尘埃,只是后来人间六欲慢慢堕入,清者为云浊着为沙,若水自穴而出,因此才得名黄泉。不久又有奇花于欲念之上绽放,冥王任其生长,黄泉这才成了你眼中看到的样子。这里的每一粒黄沙,背后都有一个凄凉的故事。黄泉三百年一次的大风,正是为了褪尽旧恨,接纳新愁。”沙粒从指缝间漏尽,东华帝君站起身来,紫色长袍上沾染片片黄沙竟成就了一幅和谐的美感,“我与泰山府君同源而生,他知我我知他。万物由三而得,三由二而来,二由一而生,可世人终究还是忘了这个简单的道理,仅仅是因为天在头之上,而地在脚之下罢了。”东华帝君转身睇住姜子牙,凛冽的眼神所传达而出的是不可违逆的霸气,“姜子牙,无论如何,本帝君都不允许你犯下跟昊天昔日一样的过错。”
姜子牙闻言抬眸,锐利目光直逼东华帝君面目毫不避让,“倘若天界谨守本分,反而是冥界越了分寸呢?”
“千年前,泰一被天界宵小欺辱至如斯地步都未曾动过毁灭天界的念头,本帝君坚信泰一不会失了分寸。当然,如果冥界真有不是,姜子牙,不管你如何行事,本帝君都不会阻拦。”
“子牙明白了。”姜子牙躬了躬身,旋即又问,“那果果这次……”
“我就知道。”东华帝君弯了弯唇,笑着抬手指了指姜子牙道,“本帝君既然成全了他,便不会再追究他了。我正打算去君翊殿看看他,你也一块儿吧,左右你费了这么大的思量,不就是来看他的嘛。”
姜子牙不好意思地低了低眉,提袖追上了东华帝君的脚步。姜伋这会儿已然歇下,姜子牙问脉看药过后坐在榻边魂不守舍红着眼圈儿。泰山府君点了点姜子牙的肩膀,示意他随自己出来。姜子牙偏头拭泪后起身跟上,正在品茗的东华帝君见状立刻敛容放下了茶杯,“伋儿有什么不对吗?”
“好端端地,你把他带来干什么,平白增添了误会和晦气。”泰山府君掀衣落座,看都不看姜子牙一眼只是冷冷地下着逐客令,“孩子你也看过了,回去吧。”
“君上,子牙有个不情之请。”姜子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淌着眼泪哀求泰山府君,“君上,请您允许子牙的夫人来照顾果果,这孩子病成这样子牙实在不放心哪。”
“病成怎样啊?姜子牙,你可给本君小心说话,”泰山府君翻了姜子牙一眼,长吁一口气说道,“本君已把氐氏召回来伺候果果,再让你夫人过来,那算怎么回事儿啊?”
“这……”姜子牙无言抿唇,东华帝君叹了口气伸手托起姜子牙,“果果的病不足致命,你不必焦心成这样。且安心回去,泰山府君会照顾好他。”
“……子牙万事拜托了。”姜子牙向泰山府君行了个大礼,咽下眼泪作辞离去。转身没走两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然自迭迭寝殿传出。泰山府君和东华帝君闻声脸色俱是一变,一壁吩咐婢仆请俞跗过来一壁起身入内查探。姜子牙更是急得心如火煎,抢在泰山府君和东华帝君前头直接冲了进去,一手托起姜伋的身子一手帮他拍背顺气。姜伋侧着身子躺在榻上,俞跗把过脉后起身向泰山府君蹙眉施礼,“臣斗胆,想检视一下公子今日的饮食。”
泰山府君挥了挥手,不多时敖丙便躬身端上了一碗剩了一大半的粥。俞跗反复鼻闻口尝后没查出什么异样,便继续问道,“请问敖近侍,除了这碗粥,公子还吃了什么?”
敖丙如实回答,“据奴才所知,公子从人间返回冥界的时候,在孟婆庄吃了口烧鸡。”
“这就是了。”俞跗松口气地笑笑,“鸡肉本就容易生痰,孟婆庄的烧鸡口味又偏咸,公子吃了咳嗽当然会加重。此乃口欲之祸,只需忌口即可,无甚关碍。”
泰山府君舒了口气,随即板起脸来冲着姜伋斥道,“俞先生的话,听见没有?”
姜伋撅起嘴巴没有理睬,径自将身子翻到了内侧。泰山府君与东华帝君对视了一眼,严厉了神色再次问道,“本君问你,听见没有?”
“臣听见了。”姜伋嘶哑着嗓子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姜子牙忍俊不禁敲了敲姜伋的脑袋,便是东华帝君都绷不住脸上的笑意了,“没事了,咱们都出去吧,让伋儿好生歇着。”
泰山府君等姜子牙给姜伋盖好被子后便将他硬拉了出去,俞跗亦向姜伋行了个告退礼。寝殿渐渐安静下来,敖丙跪至榻边轻声问道,“公子,可要召氐氏入内服侍您小憩?”
“不用。”姜伋起身下榻欲往书房过去,敖丙立刻从衣架子上取下一件鹅黄色的金银边儿斗篷给姜伋披上。羊脂白玉磐龙香炉内檀香袅袅,敖丙研磨完毕静声退了出去。君翊殿书房一角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