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如水,阴如墨。
师尊站在山颠望着一切,山岚色的衣灌满了风,猎猎而动,及膝的长发凌乱飞舞着如精怪。
是时候了。
他纵身一跃,跳下了万丈高崖,在坠落的同时捻指捏诀,口中默念着古老的咒语。
霎时之间,师尊周身金光泽被,法相映得与天地同高,九天之上梵音阵阵。
与此同时,十方天雷滚滚落下,将那山谷映照得恍如白昼,噼里啪啦的声音似鞭子抽打在人的身上,直至白昼方才停歇。
若他和帝姚只能有一人活在世上,他满心满意的希望那个人是帝姚。
所以……
他以神之尊荣,暴殒轻生,大去人间。
——
帝姚的心整整疼了一夜,疼得她恨不得将心挖出来吹吹。
到了天亮的时候,心好像又死了般不跳动了。
“师尊,师尊……”她喃喃自语着,突得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直突突地往蓬莱洲的岸边走去。
既然腾云之术她不会出不去这蓬莱洲,那就游出去!
这四周都是水,朝着一个方向一直游,总能到达彼岸的。
好在她是会避水术的。
可一圈、两圈、三圈……十圈,蓬莱洲的邻近水域好像就是一个大漩涡,而蓬莱洲就在漩涡中心,那旋转着的水力太强了,帝姚根本抗衡不得,后来干脆连避水术也不用了,就躺在水里任由着水流带着她绕圈圈,幻想着她正在朝向师尊的方向而去。
蓬莱洲的仙鹤有灵性,瞧着帝姚一圈一圈的淌在水里,急的集体声声高鸣。
响动惊动了蛟龙,它驭水而来,用一只爪子勾住了帝姚的肩膀,横拖倒拽的将她带到了岸边。
帝姚就什么样被拖出来什么样儿原地躺着,望着蓬莱洲的上空,泪水顺着眼角刷刷的滚落。
她是有多傻啊!
师尊那次主动找她,与她让她先回蓬莱,好好修行,她竟然还天真的以为是师尊终于愿意松口了,以为一切都有期望。
却没想到那一次,竟是在诀别!
师尊是故意将她诓回来这蓬莱洲的。
他是不想见她吗?所以以此为牢笼囚禁着她?
帝姚不敢再往下想,师尊明明向来都对她那么好,明明那么温和,怎么会这样对她?突然不辞而别?
她闭上了眼,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思考,可这是徒劳的。
蛟龙看不下去她这幅不死不活的样子,从嘴里吐出来了一个东西到她手边。
是一封信。
师尊留下来的。
他特地回来过一趟蓬莱仙洲,将一缕神识打在了蛟龙体内,交代他守护好帝姚,留下来这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阿姚,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师尊已经不在这世间了,不要悲伤,这是师尊自己的选择,你要记着,为神者不可轻浮轻佻,要敛去情绪,要有沉稳之心,万事多思,以静制动。”
却没有丝毫提及他去了哪里,又为什么要离开。
帝姚的内心更加煎熬难受了。
她在海边躺了三日,头一次觉得蓬莱洲的四季如春是如此单调,她好想念师尊的四季屏障,可她结出不来那样强大的结界。
仙鹤和麋鹿灵性匪浅,也躁动了三日,没有方向的东奔西跑横冲直撞,蓬莱洲的花草景致被霍霍了大半。
这一日,成群的麋鹿朝着帝姚和师尊的树屋冲了去,若是让它们就这么冲上去,老树倒是还好说,但帝姚和师尊的那屋子盖得简陋,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千钧一发之际,帝姚从天而降,从腰间取出长箫,眼中仍然含着泪,徐徐奏出来了一曲驭兽诀,箫声青涩却悠长,帝姚继续注入灵力,箫声瞬间传遍了整个蓬莱洲,所有的生灵都被安抚了下来。
她身形颓然,神情漠然,面色苍白如纸,无半点血色。
可她本为神,身体上就算受伤也会很快痊愈,可这一番着实是伤到魂儿里去了。
她敛了法力,挑来了水,静了面,换上了素净的白衣,一只木钗轻挽着长发,来到了师尊的房间里,规规矩矩的对着师尊平日里端坐的几案躬身行了礼,继而坐到了自己平日里修习的蒲团上,眼一闭,面前就出现了浩如烟海的古籍。
这些古籍里记载的有神界简史,有神术秘法,有苍生之道,有山川万物。
从前帝姚总是觉得有万事都有师尊在,这些古籍又多半晦涩难懂,所以总是装傻弄痴,对师尊的解读和教诲过耳就忘。
可师尊对她说,希望她做一个好神。
古籍虽然深奥枯燥了些,帝姚时常有许多地方看不懂,下意识的抬眼望去,空荡荡的案前再无熟悉的青影,她只好先将不懂的地方先放下,继续往后读,边读边想,奇妙的是许多时候她明明是不懂这本书,却能在别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