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正在马车里看书,见到章序掀帘入内,临走前背着的包裹已不在了。
“纪堂这趟去了许久。”
章序没好气道:“小晴都跟庄子里的混混学坏了!”便把小晴学的腌臜话和光辉事迹转述了一遍。
苏临的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在章序的瞪视下才正色道:“村庄里的孩童顽劣调皮,小晴要在那生活下去,就不得不以牙还牙,这也不是他的错。”
章序沉吟道:“小晴也到了上私塾的年纪了,是不是该给他找个教书先生?不,拳脚功夫也是一等一重要的。”
苏临眉目含笑道:“纪堂啊,你一没成家,二尚且不如我年长,于当爹带孩子之道却可谓是经多见广、驾轻就熟啊。”
章序眼里燃烧着抗议的小火苗。
苏临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啪”的打开摇扇,只露出清风摇翠的扇面和金玉丝线的坠子。
章序:“……你还笑!”
自拜别程氏姐弟,苏章二人在徽州滞留了数日,便雇马车昼行夜停,不疾不徐向临安进发。一路上听人见闻,少年游侠击杀一方恶匪火神枪的激战早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人纷纷打听少年人的去向,甚至有好事者往鹿岩寨赶,可惜当事人横空出世,又凭空消失,再无踪迹。
眼下距临安愈近,日头西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适逢一家驿站,章序率先到一旁的茶寮歇脚。
此间过客甚少,茶寮的老板娘膀大腰粗,正剁肉臊子,赶忙热情地砌上一壶清茶,章序尝了一口,心道果真是粗茶,便听见对面落座的声响。
章序循声抬头,对方一副久别重逢的神情:“真巧呀序哥儿?”
章序扶额:“这巧合的次数也太多了点。”
孟乔笑着招呼道:“哎,孟乔也是循着师兄的行迹来的,这目的地相同,偶遇几次总是难免的。”说罢给自己斟了半碗茶,一口饮尽。
苏临朝茶座走来,二人目光一触即分,谁也没开口,正如蜻蜓点水,碧波无痕。
老板娘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落定在孟乔身上,对二者关系在熟若无睹和形同陌路之间举棋不定。
“几位,可是同行?”
孟乔:“不是。”
苏临:“不是。”
章序:“是。”
不太一致的回答同时响起。
老板娘怀疑的眼神生生拧成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明白,明白。”说罢入屋里切肉去。
尽管一路尾随他二人这事心照不宣,孟乔仍精心为第四次“偶遇”备好了借口,正欲开口,耳畔响起婉转如莺啼的柔声细语:“这位姑娘,敢问掌柜的在吗?”
来人乃是一对姐妹花。两名妙龄少女容貌清丽,虽然衣着素淡,但精雅的玉簪、不沾烟火气的神态已然出卖了她们非富即贵的事实。开口那人杏眼明仁,眉宇间自带三分笑意:“姑娘也是独行吗?”
另一站得远的女子身量高挑瘦削,额带点翠抹额,远远观之雅正端庄,比前者还多几分书卷气,与偏僻的乡野之地格格不入。
孟乔嗯了一声:“老板娘在灶房里,你们先坐会吧。”
俏皮些的道了谢,见她驾轻就熟,就着出门游历的经验攀谈起来。
俏皮可爱的那位自称曾五娘,温婉卓然的自称周二娘,两人自幼相识,在离家出走这方面一拍即合,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就结伴出门了。
二人原是挨着孟乔落座,此时眼观八方,察见苏临真容,不由微微恍神。
周二娘尚且矜持,曾五娘一双灼灼美目已频频朝对面顾盼。
周二娘扯住密友衣襟,低声道:“咳咳,五娘,我看你口水都流到茶盏里去了呢,咦,你的身份、你的风度哪去了?”
曾五娘低低笑道:“我哪有什么身份?现在,本姑娘只是一介普通女子,看上谁全靠自己争取呀。郎如洛阳花,妾是武昌柳。两地惜春风,何时一携手!”
她们闺中密友低语调笑,发言如处无人之境般超凡脱俗,却不防习武之人五感通明,全叫孟乔听了去,再一看当事人,更是习以为常,未有丝毫变色。
曾五娘满颊红霞,带着最后半点矜持向苏临打听今晚的歇脚之处,章序代答了,曾五娘虽与后者对话,目光却落在苏临那,嗔道:“驿馆的床褥经年不换,夜里蚊声如雷,心里慌慌的!”
任谁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心生怜爱,怜香惜玉一番。
章序体贴笑道:“曾娘子放心,有我们两个大男人在,定然不会有事的。”
这时老板娘托着烤鸭和熟牛肉上来,见客座又多了新客,登时如喇叭花开般展颜:“哎哟喂我的姑娘们,即便是我这小小茶坊,有我们妇人勤打理,那都是干干净净的,驿馆里边又脏又乱又差,也没人打扫,夜里怎生得安眠!”
两个姑娘面露愁容。
老板娘两条粗眉一拧,作出疼惜的样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