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五年朔月十五,关雎殿婕妤萧氏中毒垂危。帝闻之震怒,严旨刑部三日之内查明回报。芙蓉榻前罗帐落地,十余名御医颤栗匍匐,宫人跪呈汤药后即刻被内侍押出殿门接受拷问。独孤拓亲尝汤药,确定无毒后才俯身喂送。殿内寂寂无声,独孤拓不眠不休地守至隔日天明。御医惊惧诊脉,见病势回转皆恍如重生一般叩首道贺。萧婕妤毒发时,独孤拓命令御医全力抢救,言明若有半分差池,所有御医悉数陪葬。现在人救回来了,他们当然喜不自胜。独孤拓冷冷一笑,吩咐内侍将当日值守关雎殿负责检查饮食的御医每人杖罚四十,余下的圈至下处等候传召。赵福全躬身奉上一盏热羹,细声劝道,“陛下,主子既然转危为安,您好歹歇歇吧,身子要是垮了,主子更不会待见您了。”
独孤拓点了点头,松了口气进羹养神。少顷刑部尚书左岩松殿外求见,请旨搜查闭月阁。此乃王美人寝处,独孤拓眼中精光一轮,已含上了雷霆怒意。赵福全带领一众噤声内侍匆匆前往,不出一个时辰便将青花瓷瓶和素布偶人搁在了独孤拓眼前。独孤拓面色陡然阴沉,若非惧怕搅扰到元长乐,他早已咆哮出声。
元贞五年朔月十七,刑部查实美人王氏毒害婕妤萧氏之罪。帝降旨褫夺王氏封号贬作庶人,迁居昭台馆,所育皇长子交由宸妃谢氏抚养。元贞六年元月十五,帝晋萧氏为妃,赐号勤,所育皇子封为雍王,出藩甘州。元长乐靠在栏杆上恹恹地听着萧氏禀报,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无聊的呵欠。萧氏手握竹签穿起一枚果子喂给元长乐,眉间忧虑郁郁不散,“珪儿尚不满四岁,出藩甘州您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元长乐深眼凝睇庭院中的迎春,金黄色的花朵艳丽浓烈,“宸妃已有皇长子作为此生仰仗,珪儿唯有出藩方能避开夺嫡风波。”她转身,握住萧氏被长针刺穿的指甲,沉声道,“独孤拓安抚谢氏,抬举萧氏,贬斥王氏,自此前朝后宫应该会平稳好些日子,你便趁此机会好生将养身子,母子相依总好过形影相吊。”
萧氏轻轻一笑,跪坐在元长乐身侧一脸地平和,“奴婢有主子依靠,只要主子长命康泰,奴婢必能安然无恙。”
元长乐眼睛倏然明亮,肃了神色郑重告诫,“记住,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萧氏少见元长乐这般情态,不禁有些怔愣。元长乐松了面容,拍了拍萧氏的手道,“行了去歇着吧,别我还没死你倒先咽气了。”
萧氏摇头道,“奴婢真的不要紧,虽受了三日酷刑,却也只伤了皮肉。倒是王氏可怜,奴婢估摸着她也就这两天了。”
元长乐皱起眉头,萧氏直起身子小声说道,“陛下早已将王氏转移到了关雎殿的暗牢,罚她日日鞭笞夜夜长跪。非但如此,前些日子因着主子病情出现反复,陛下恼怒之下炮烙了王氏的双手。”
元长乐眉心曲折成川,胃中酸气翻涌闹得她忍不住伏拦干呕。萧氏惶然起身,慌忙呼喊唤来值守御医。独孤拓闻讯赶至,怒瞪萧氏厉声斥责,“你究竟是如何当差的,竟会让主子染上了风寒!”
萧氏跪地请罪,元长乐缓缓睁眼掀开帐帘。独孤拓跪下身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元长乐稍微起身,冷着脸色说道,“把王氏叫来,我有话问她。”
独孤拓瞥了萧氏一眼,柔声道,“罪婢卑微,不配与主子说话,还是让奴才代为询问吧。”
元长乐眉眼凌厉,盯着独孤拓加重语气说道,“我再说一遍,我要见王氏,陛下是要我说第三遍么?”
“奴才不敢。”独孤拓察觉元长乐动怒,不敢违逆只得答应。内侍将王氏蒙眼塞耳后拖进寝殿,元长乐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王氏,陡然起身薄怒斥问,“陛下,区区罪婢为何要折磨成这样?王氏饱受苦刑,这算不算是屈打成招?”
独孤拓伏地叩首,言辞甚是恳切,“主子明察,这罪婢身上的伤痕均是招供之后奴才所罚,罪婢的供词也很清楚,绝无冤屈的可能。”
“是么?那你告诉我,王氏为何要加害我?”元长乐气恼质问,独孤拓不敢抬头匍匐作答,“王氏自以为出身高贵,又有皇长子傍身,故而生出不臣之心,欲夺主子皇后之位,这才对主子狠下毒手。”
元长乐挑了挑眉,嘴上不应,心中却也认同独孤拓的说辞。王氏的确愚蠢,否则就凭她是帝王母族的嫡出小姐,熬至今日再不济也该混上高位妃嫔了。默然一叹,元长乐揉了揉疲惫额角,“王氏虽不得宠,毕竟是你血亲,便赐她一具全尸吧。”
“喏。”独孤拓再拜顿首,起身抬手招来了赵福全。元贞六年二月初一,庶人王氏殁于昭台馆,尸首归葬并州王家,皇后元氏特降懿旨,准皇长子为生母服丧。旨发后,合宫众人议论纷纷,皆道皇后有拉拢皇长子之心。元长乐漠然待之,专心致意地窝在关雎殿研究刺绣技艺。她潜心求教萧氏多日,终于成功绣出了一只山鸡,尽管她的本意是绣一只凤凰,但这仍不妨碍她兴高采烈地跟萧氏显摆。萧氏一脸仔细地替元长乐包扎伤口,哭笑不得地问道,“主子,宫中绣娘手艺精湛,您何必费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