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骤然安静了下来,贺景恒抿紧了薄唇,半响,低声说:“我......尊重你的意见。”
江昭宁瞄一眼他的神情,又低下了脑袋,攥着被角说:“我感觉你想要哎......”
贺景恒沉默了一刻,横在她胸前的手臂搂得更紧,诚恳地说:“我的确很期盼拥有与你的骨肉,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
胖狸窝坐在枕头上,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静侯接下来的发展。
江昭宁卷长的睫毛轻轻闪动,心里有些纠结,怯怯问:“生孩子会不会很疼啊?”
□□的痛苦是客观存在的,并不会由于经历过断筋刀割,就比常人耐力更强。
何况,江昭宁幼时特别娇贵,摔一跤擦破点皮,泪水简直是哗啦啦地掉。
几个哥哥姐姐得拿着糖果和扇子哄半天,闹得国子监的学生接二连三地跑出来围观,害臊了,方才收敛一点。
因为没有可供参考的案例,贺景恒陷入了沉思,“我去咨询一下太医。”
江昭宁手指缠上散落的发丝,似是黯然神伤,“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有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还没有长大,应当别人宠着我,让着我......我不敢对别人负责,这样很自私对吧?”
贺景恒牵握住她的手指,“你本来就该被捧在手心里,你值得。”
江昭宁眼尾泛起了红,泪珠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哽咽着说:“遇见你,我从不后悔。以前你问我,下辈子能不能也在一起......来生太远,但我想,我是会再次为你动心的。”
寒风拍打着镂花窗牖,鹅毛般的雪花满天满地。望着女子的楚楚泪容,贺景恒的心猛地一痛,冰冷的结晶仿佛落进了心里,倏忽便化作了温软的春水。
“下一世,我肯定还是追着你跑。”贺景恒朗笑着承诺。
犹记少时初见,少女宛如珠玉的小脸上冷意凛然,眼眸中蒙着一层水茫茫的雾气,那么的忧郁,那么的动人,仿佛苍山巅峰终年不化的冰雪。
他不确定,对她是否为一见钟情。又或者,是无数次的悸动构建成为了爱,逐渐加深,变得坚不可摧。
贺景恒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指尖,触碰上了雪袍上的金浪云纹。
他留恋地想,就算变成了一片云朵,被风吹散之前,也定要飘落到江昭宁的衣袖上。
花色饭团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
“若是没有孩子,皇位怎么办?”江昭宁点明了最关键的问题。
贺景恒思忖道:“让贺磊那群崽子多生几个,挑个资质优异的继承。”
江昭宁一语不发,暗自权衡了许久,扬起瑰丽澄澈的眸子,望定青年帝王,郑重道:“我想我们有自己的孩子。”
贺景恒怔了怔,旋即汹涌的喜悦狂涌上心头。光线昏暗的寝殿中,他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明亮,“嗯!”
暮色深浓,冰风有如刀片划过砖墙,一群人正自于殿外焦急等候。
见到老太医跑跑跳跳地跨过了玉槛,哈扎勒挑了挑眉,心道这小老头蛮有活力,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情况如何?皇后娘娘可有大恙?”
老太医笑呵呵地回答:“大喜事!大喜事!国嗣有望啊!”
慕子明懵了好一会儿,也快步凑了上去,“嫂嫂怀孕了?”
老太医拂须点头,“千真万确!”
幸亏慕子明及时接住了她。要不然,依照江昭宁那般脆弱的身子,又怀着孩子,随便磕碰一下,恐怕都有可能会出大状况......
哈扎勒拿胳膊肘捅了捅红氅青年,诚心诚意地表达起了赞赏和愧疚,“你小子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之前吵架时那么说你,是我不对。”
慕子明完全没管他说了什么,热泪盈眶地问:“嫂嫂现在怎么样?”
“头晕和恶心是正常反应,养一养便没事了。”老太医神色轻松。
相比于“说风就是雨”的年轻人,阿鲁特的心思则要细腻慎密许多,迟疑问:“皇后娘娘愿意......要这个孩子吗?”
此话一出,犹如从天泼下一盆冰水,众人噤然。
哈扎勒面皮抽搐了几下,强忍爆粗口的冲动,缓缓道:“大将军,事关国之后嗣,还望慎言。”
阿鲁特却不生气,眉目间饱含忧色,比黑夜更沉,“皇后娘娘敏感多虑,若是不愿产子,陛下应该是不会勉强的。”
“确是如此......”慕子明喃喃地说。
哈扎勒嘴张开,而后又闭上,扭过脸不说话了。
最紧张的是老太医,一想到有可能会亲手堕掉皇帝唯一的孩子,他简直是惊慌失措,如鲠在喉......刚揣进兜里的金锭好似变成了火炭,产生了烫伤的幻感,恨不得当场将其扔到地上。
眼见气氛又变得凝重。
少顷,话题所指的青年却蹦跶着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