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宿舍的空调凌晨一点会自动关闭,当空气中再也没有凉气浮动的时候,徐佳宁依然盯着床板发呆。
起床铃声响起的一瞬间,一个危险的信号在她的心头不断盘旋:完了,要迟到了。
在二十一中,起床铃声代表的不是起床时间到,而是起床结束、宿舍即将锁门的信号。
大家对此心照不宣。
就像上课时间永远不是以上课铃声为准,预备铃声落下后,全班就该各就各位,没有进入教室的人一律按迟到处理。
今天不巧,除了徐佳宁,宿舍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卫浴里的水流声很明显,董与昕的红色书包还挂在床头。
徐佳宁没有过多犹豫,带好洗漱用品跑去了水房。
水房的窗户从不关闭,瓷砖被值日生擦得一尘不染。
她小心翼翼靠墙走,生怕踩脏了光洁的地板。
急匆匆完成洗漱,徐佳宁整理完内务转过身,就见董与昕从卫浴里走出来。
“你、你没事吧?
董与昕佝偻着背,双手紧紧捂住肚子,面色惨白。
“我的胃好痛……俆佳宁,你能不能帮我请个假?”
徐佳宁在入学的前几天见过董雨昕去校医务室买肠胃药,她低头看了下手表,说:“我有胃肠安丸,你先吃几粒吧。”
她打开自己的柜子,在黑色塑料袋里翻出一个绿色的瓶子,放在了董与昕床边的行李箱上。
犹豫一会儿,俆佳宁又说:“你先躺好,我去给你接杯热水,暖一暖肚脐上方的位置。”
三个年级的宿舍里,高一年级距离操场最远。
徐佳宁在路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早操哨声响起之前进入了班级队伍。
体委将标志性的《高中必备3500词》放进口袋,站在队伍左侧开始清点人数。
她的高马尾一甩一甩,数着数着,眉头忽然一皱。
冯信宜举起手:“童亚茹,董与昕身体不舒服,今天早操请假。”
董与昕常年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是老师眼中“刻苦努力”的代表,这种人除非遇到特别情况,否则绝对不会缺席任何班级活动。
童亚茹点点头表示理解。
冯信宜的左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手中捏着一张刚才徐佳宁经过时塞给她的字条,上面写着:“董与昕身体不适,麻烦你帮她请个假,谢谢。”
她侧目看向徐佳宁的方向,可徐佳宁只是习惯性地半低脑袋,露出一个发旋,并不厚重的刘海盖住了半张脸。
像被人触碰的含羞草,也像没有太阳的向日葵。
不管承认不承认,徐佳宁都已经被排斥到了群体边缘。
如果她为董与昕请假,董与昕或许很快也会变成被孤立的一员。
班里几个多事的男男女女上下嘴唇一碰就是一个故事,八卦猎奇的故事很多人都愿意听。
越年轻的人,越相信非黑即白,越相信“人以群分”。
徐佳宁不想拖无辜的人下水。
冯信宜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背后忽然一怵,头一转,和最后排的男生对上了视线。
是昨天来的转班生,陆直寻。
董与昕疼痛缓解后就去找吴昌南请了假外出看病,回来后悄悄往徐佳宁桌洞里塞了两个不二家棒棒糖。
徐佳宁今天心情不错,课代表发作业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同桌的名字。
崔秋霖。
有点秀气,也有点寂寥。
“你今天挺高兴的。”
崔秋霖一边整理英语组长分发的“每日单词”,一边面不改色地说。
“哈。”
徐佳宁并不健谈。
崔秋霖没多说什么,只是从书立中随手抽出一本草稿本,开始背诵单词。
徐佳宁读了一会儿课文,视线飘向了书立上贴的黄色便签纸。
那是几乎人手一份的手抄简易版课程表,她特意用最亮眼的黄色。
周四的课程其实很有意思,熬过英语数学两重磨难后,就是连续两节课的作文。
作文课轻松又好玩,像欧洲中世纪的下午茶。
可英语就是一场失败的婚姻,不是说过就能过的。
英语老师永远走在时尚的最前列,栗色大波浪黑色高跟鞋在第一节课俘获了不少少男少女的心,人送外号“楚靓女”。
可惜学生心里的小鹿才撞了一半,楚靓女“绵里藏针”的本性就暴露无遗。
她课下有多温柔可亲,课上就有多面目可憎。
“我们班的学生都是最棒的孩子,来,扬起你们的小脸儿来。GOOD,非常好,大家就是祖国未来的希望,相信你们都没有辜负老师的期待。”
“现在大家都将课本合上放在课桌左上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