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骤起,掠起府中各处的白幡,刮落的水梅花瓣飘向西方,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亲人间的思念。
“等了大半个月,周姑娘如今好转,此刻周将军也该放心地去了。”陈浮确感慨道。
两人又去事发大厅,依旧是一无所获,于是先后走出了周府。
陈浮确望向城东,思量着:“我认为得从沈临开始。”
见谈怀玉点头,他继续说:“任谁突然提及昔日心上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反应吧。周妍姝那么冷静……”
话刚出口,二人皆是抬眼,视线猝不及防地再度交汇,又觉得尴尬,各自撇开双眼。
“确实。”谈怀玉想了想两人再遇时陈浮确的面无表情。
也对,在认清她的本性后,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喜欢她?
陈浮确没留意到谈怀玉一闪而过的失意,打了个手势:“那便去。”
“将军一人去便可。”谈怀玉浅笑,“我下午还有事。”
见谈怀玉去意已决,陈浮确只好将她送回城西的府邸。
“小姐。”青锁迎了上来,忙招呼婢女准备午膳。
“李密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青锁叹了口气:“大理寺至今还未处理。那夜所使用冷箭是寻常人家就能买到的防身物,秋棠下的药也是习武之人常带在身边的普通蒙汗药而已。”
谈怀玉的心直直沉了下去,本以为秋棠定有同伙协助,结果又如那个马夫般找不到破绽。
“杨家小姐是兵部侍郎之女,当时只让李密以恶意伤人的罪名状告杨家小姐,没有给出确切证据,自然也就冷处理。”
青锁端菜的手一顿,愤慨道:“那刺客明摆着要取小姐的性命!为何小姐却以这个罪名状告?”
“本来上回将伪装成马夫的刺客暴尸荒野就只是提个醒,没想到她们却是没完没了。”谈怀玉缓缓抬起眼皮,“结果那晚恰好遇到世子搭救,说不定那两拨人正思考我与世子的关系而对我有所顾忌。”
世子出面相助,阿爹暗中保护,自己又有袖中暗箭。虽然被打飞,也算是卸了秋棠力道。
“前几日上京城中下着大雪,李侍卫在路边找到了快冻死的秋棠阿妹,安顿后按照小姐的吩咐给了她一些银子。”
谈怀玉点点头用餐,继续回忆秋棠下元那日,慢慢整理思绪。
那时若是提前将秋棠转移,可能也不会被暗箭射穿喉咙。而灭口刺客身形不高,箭术精湛,想必力气极大。
听青锁说,秋棠识字不多。尚且不论真假,她临死前留在地上的符号,总觉得不像是一个文字。
而那个符号,起势重,落脚轻,一寸余长。与其说是一点,更不如说是短促的一竖。说不定秋棠本欲告知背后雇主的信息,结果只留下一个符号。
是姓名的笔画还是有其他特殊含义?
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无从下手。
谈怀玉的心沉了下去。处处都无破绽,那更是说明背后之人权力滔天。
待用过午膳后,青锁又差人添了些银炭。
她像是想起什么般,突然问:“小姐,你还记得高家公子高成耀吧。”
“阳和坊的东家,我记得。”虽然没正式见过面,谈怀玉记得赏菊宴那回他就坐在陈浮确的旁边。
“高家家中和顺,高公子与妻子淑娘鸾凤和鸣,令人羡慕不已。可就在我们离京后不久,他那妻子不知道是一脚踩空还是被人所害,竟然溺于高府湖中。那段日子下着大雪,派人打捞上来时,已然是全身冰冷,没有生气。高公子当即晕厥,卧床几日才有所好转。下葬那日,几乎跟高家有交情的都去了,我们府上瑢管家还派人前去吊唁,高老太太那日都差点哭了断气。唉,恩爱的少年夫妻阴阳两隔,京城人没有人不唏嘘的。”青锁声调一转,豁然开朗般地拍了拍手掌,“对啊,这段时日大理寺应是忙着调查这事去了。”
谈怀玉点头不语。毕竟高成耀能无视律法,放任一群十一二的小孩在阳和坊里赌钱。这般只图眼下利益,她实在不好评价。
“对了,小姐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将军说小姐可能要傍晚才回来。”
“有些事情。”谈怀玉也讲不清楚自己有什么事情,或许又是逃避。
青锁“噢”了一声,在金猊中添了些香,默默地退了下去。
谈怀玉阖目倚在躺椅上,任由冬阳在眼处流转,仿若整个人被抽空,只留下一堆骨头。
三年前她发呆时,谈怀安正好路过,见着谈怀玉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像被话本中的妖精抽干精气,着实吓得不轻。
他问:“阿姐,你就没有兴趣吗?整日在院子里不找点事做,难道不闷吗?”
她摇头说没有。
“有人喜欢书画,有人爱好玩乐,有人寄情山水,有人热衷赚钱。”谈怀安摇头晃脑,“你怎么可能没有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