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帮我拿个盘子过来。”杜兰香的声音很清脆,如风铃作响。
“好嘞。”段玉奴迈着小步伐屁颠屁颠地跑去碗柜拿了个带有青花瓷图案的深口圆盘递给灶台边的杜兰香。
“小玉好棒哩,你怎么知道我就要这种深口的。”杜兰香的双眼眯成一条月牙形状的缝。
“嘿嘿,这个好看。”段玉奴红扑扑的鹅蛋脸上面漾起笑容。
“小玉,我告诉你,你要学会看,你来看,锅里做的麻婆豆腐是不是带汤的?”杜兰香若有所思地摆摆手招呼女儿来灶台前。
段玉奴用力踮起脚尖,朝着热气腾腾的锅里看去,忙不迭的点头示意。
“呐,以后你可要记住了,带汤的菜就要用深口的盘子装,知道为什么吗?”杜兰香盛起锅里的菜边问女儿。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这样汤就不会洒出来了!”段玉奴兴高采烈地回答。
杜兰香不紧不慢地往红锅里添了一瓢冷水,接着用围裙擦拭双手,随后伸出右手食指比做弯钩轻轻地划拉一下女儿立挺挺的鼻子,慈眉善目地说,“我家宝贝闺女可真棒!”
这时,屋外地皮上坐着忙活手里木工活的段春胜大声喊道,“玉奴,垫子做好了,快来试试看哟。”
“快快,你爸叫你了,垫子做好了,赶紧去试试。”杜兰香对女儿说。
“好嘞,来咯!”段玉奴又屁颠屁颠地跑向室外。
杜兰香记起还在做菜,回到灶台前洗洗刷刷,继续忙碌。
“快,踩上去看看稳不稳当。”段春胜拿着刚做好的木头踏板放在地上,让女儿踩上去试试。
段玉奴迈开腿,先用一只右脚踩上去试了试,确定不晃动的情况下,再迈出左脚踩上去,“稳当的。”
她像是获得了某种宝物似的格外兴奋,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在她身上看见属于一个十岁女孩该有的模样。她交替着仅成人手掌大小的双脚在宝物上面来回踩踏,这时候,大院里响起宛如泉水叮咚的悦耳笑声。
“拿灶台边试试去。”段春胜得意洋洋地边说着边将做木工时所用的工具收纳进木匠专属的方箱里。
段玉奴身形矮小,要比同龄人都要矮半个头,小小的身躯一扭一晃地前进,四方四正的木头垫子在她怀中显得像个笨拙的胖木墩。
“哟,开心吧。”杜兰香撇了眼女儿,然后不慌不忙地将搪瓷盆里的大米倒进四周起小水泡的锅里。
段玉奴点了点头,旋即走上前去,仔细将木垫子放到离灶台不远的位置。她重复刚才的动作,先是迈出右脚,踩稳之后再迈出左脚。
“哇塞,俺爸就是牛!他是怎么知道这个高度正好合适的?”她感到不可置信。
这个时候,她的父亲在她心目中化身成了胸怀天下、造型伟岸、气场足有两米八开外的动漫英雄人物,足以见得“父亲”二字的份量在她心里已经翻了一番。
“妈妈,妈妈,你快别动,放着让我来。”
杜兰香停下手中的动作,剩锅里还有一半没有滗干净的米汤。
“好好好,小心烫手。”她把铁瓢递给女儿,像是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交接仪式。
此后半月里,段玉奴从早晨起来到晚间躺上床,整天时间全跟在杜兰香身后当作小小跟屁虫。杜兰香起床她就起床,杜兰香刷牙她也要刷牙,先前几次杜兰香上个厕所,那丫头也嚷嚷着要上厕所,什么都要跟她母亲学。
她母亲个子小,她个子也小,她母亲肤若凝脂,她同样生得肤若凝脂,除了五官像段春胜多一些,其余的都很她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邻里相亲们与她说笑,唤她小兰香。
孩童对世界充满好奇,即便有些早熟的段玉奴也不例外,不用听课不用写作业,这样的日子是她从未有过的也是她在此之前所认为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头两天兴奋指数相对于较高一些,过完一周日复一日的生活,她又感到不自由了。
段玉奴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父母都呼呼大睡的时候躲在被子里偷偷抹泪,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总觉得这种日子可以一眼望到头,有时候她会在母亲忙碌的时候看着她的侧脸发呆,娘俩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却有种能够跨越时空的错觉,尤其是暖橘色阳光洒到母亲肩头的时候,恍恍惚惚之中,她分不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母亲还是二十年后的自己了。
五点随母亲起床,起床之后不要先刷牙漱口,到角屋的屋檐下拿来一把捆扎好的干竹丫丝,要先把锅笼点着火,锅里上几瓢水,趁空闲的功夫再去刷牙,洗漱完毕回来正好水烧开了,再将烧开的热水灌进热水瓶里,最后开始做菜煮饭。
东街口有卖烧饼的,段春胜吃不惯,说早晨吃烧饼太干燥,他要吃媳妇煮的粥,他说了,光是白粥他不吃的,至少要搭配一个青色叶子的蔬菜和两个荷包蛋。
如此一来,杜兰香只好照做了,奇怪的是天天同样的菜段春胜也吃不腻。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