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结束之后就得抓紧时间去大河里挑来几桶水,需要准备一天的用量。然后要挖地和根据季节种菜除草还需要施肥,上午干不完还有下午的时间。
有时候忙一天家里还没有收拾,香奉台上的灰尘需要擦,房间里的被子趁着好天气要抱出来晒……不细说不知道,要仔细算起来,是不怎么有休息时间的,就像有人常说的只要想做事总有干不完的事。
真真是恨不得多长几副手脚来帮忙把活干,一忙起来哪里有时间胡思乱想,那根僵硬感到不适的筋渐渐软塌掉了,渐渐麻木了。
段玉奴觉得人生好像变得格外简单豁朗了,准确来说人活着无非就是三件事——准备吃的、吃饭、睡觉。
三者相连形成一个稳定的铁三角,随着事件进行或推动,三角形转了起来,愈来愈快,愈来愈快,最终形成不停轮回的圆圈。
拉磨的驴子听从主子的调遣,主人的小皮鞭挥舞,驴子呜啊呜啊叫唤几声,感知到疼痛的它跑得自然要快一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和驴子一样,只不过拴在人身上的所谓命运之绳是肉眼见不着的,但是会在人们感到精疲力竭想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的时候,它猛地一拽,有些人就此被勒死掉了,还有些人就像驴子一样嗷嗷喊两嗓子又继续埋头苦干,直到主子满意,得了空闲再休养生息。
段春胜膝下无子,四十岁的年纪才抱上孩子。他算是那个年代里少有的晚婚晚育者,原本不曾想过会要结婚的段春胜在十多年前的端午节遇到了杜兰香,自此改变了他的这个想法。
左柏港每年都有举行龙舟大赛的活动,那年,段春胜作为银峰镇的队员出赛。
拉着红色横幅的竹筏上站着两列队员,竹筏正前方站着一位给队员加油打气的鼓手。
鼓手高举鼓槌过头顶,随着裁判的一声口哨,鼓槌落到鼓面发出砰砰砰地声音,十多个皮肤晒得黝黑的壮汉半弓着身子埋下头来不停向身后滑动手里的木桨,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喊出嘹亮的口号,“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竹筏随着水面激荡而起的白色波纹向终点极速行驶。河堤两岸同时围满了人,有吹起口哨高声吆喝的,有为自己的老乡加油打气的,也有一些纯粹看热闹的……
杜兰香便是人海中的一员。
她与朋友钻进人群,手臂撑靠在大桥扶手可以说是最佳观赏位置。
她们极目远眺,看着远处围着红布条头巾的壮汉由红点变成红球再到具体的人形,然后一艘艘有序地穿过桥洞,向着远方而去。
微微卷而翘的胡须,浓密直到鬓角的黑发,俊朗的外表,精气神十足,任谁也看不出已经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大叔。叫杜兰香看,她认为可一点儿都不逊色于那些个毛头小伙,甚至可以说是有过而无不及。
明明春天刚过,可杜兰香的眸子里依然泛起了绿波,绿波中央是他,她的眸子随着他转动。
他俩真正的相识是在比赛结束之后。
杜兰香好朋友的对象请客吃饭,不仅邀请了她,也邀请了同为龙舟赛手的段春胜。
二人一见钟情,旁人早有察觉,在青年男女暧昧话术的烘托之下,彼此留下了联系方式。
不出三月,两人闪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