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将近六个小时难熬的寻觅后,白鸟麻惠和压切长谷部才堪堪完成今天的搜索任务回到入住的酒店。
少女在明亮堂皇的酒店餐厅毫无形象地双腿大张瘫在椅子上,并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右脚已经被磨起了水泡,正火辣辣地刺痛着。
“嗯——要一个红酒烩牛肉汤的意大利宽面,一杯……”白鸟麻惠的英语词汇其实少得可怜,只有口语标准唬人,她对着眼前菜单上以Lemon开头的饮品犹豫了会儿,侍者见她停顿,有意为她讲解,却被一挥手打断,“我知道的,这个,也来一份。”
菜单转到压切长谷部手里,他注意到审神者甚至对一边等候的乐队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餐厅里外都响起了弦乐器四重奏悠扬的音乐。
压切长谷部很清楚时政一贯的作风,料定这次食宿白鸟麻惠肯定自掏腰包贴补不少钱。他有心做个劝谏的直臣:“主,这家店并不那么亲民……”
“我平时都待在本丸,也没机会花钱。”她太累了,连微笑也撑不起来,恹恹地抬着下巴和下属对话,“难得一次而已,做审神者总是说不清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趁我还活着让我多享受一下吧。”
压切长谷部握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白鸟麻惠的眼睛不赞同道:“您才十九岁。”
“被千铃院诱惑而导致暗堕而死的那个审神者才十六岁。”
压切长谷部不为所动:“都是她自找的。”
白鸟麻惠口中所指的,是和她同一届入职的审神者,代号“胧月夜”。
根据事后官方公布的资料可知,胧月夜是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京都女孩儿,自幼学习芭蕾和声乐,成为审神者之前就读于宝冢音乐学校。如果不是因为战争突然爆发,她本该按照原定计划,完成学习后进入剧团成为正式演员,在不同的剧目中轮转,绽放光彩。
白鸟麻惠还记得,那是去年,她和众多夏国支援军们坐了四个小时飞机,甫一落地各自领完随行托运的行李后就被一个近乎两米高的、干瘦的工作人员安排大巴车带回了时政大楼。根据指令,所有他国支援军都要在这三天内报道登记并领取本丸链接坐标且投入战役。夏国支援军们是第一批到达,进入大厅时只有零落的两三个日本人在等待办理业务。
白鸟麻惠和同伴们商量着找好座位坐下,不一会儿功夫门外又进来了其他国家的支援军,人越来越满,整个时政大厅都充斥着由人的体温蒸腾起的,夹杂着汗液油脂和灰尘的古怪气味。
邻座的同伴忽然扯了扯白鸟麻惠的衣袖:“你看。”
白鸟麻惠顺着同伴目光示意的方向远远地隔着人群,看见在大厅另一头的装饰钢琴边上,胧月夜和另一个高挑的女孩紧挨着坐在一起,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腰背挺直得像一株初生的桦树。
两人手指起落,默契而短暂地弹奏起电影《僵尸新娘》里那段四手联弹的两分钟钢琴曲。
大厅里当然不存在舞台和帷幕,可那瞬间她们的美像是被一束追光定定地打在身上,所有嘈杂都寂静,所有动态都静止,整个世界只有她们还是彩色,只有她们的身边还翻飞着蝴蝶。
白鸟麻惠咋舌,她无法想象一个家庭要投注多少金钱时间和关爱才能孕育出她们这样即使和付丧神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的美人。她羡慕她们的美丽、才艺、大方从容,更羡慕她们生来优渥的家世。她欣赏她们,也望而却步。
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盘发的、天鹅一样的女孩,会在这么近的未来失去一切。
另一个高挑的女孩想必不是审神者,只是陪同胧月夜前来,是故白鸟麻惠在之后的审神者集会和战场上都不曾再见过她。
胧月夜被处决后,有小道消息说,她之所以会被千铃院早纪蛊惑,是因为她想改变已发生的过去,去救一个因不堪遭受校园霸凌而自杀的朋友。
由于官方没有公布更详细的消息,白鸟麻惠自然也无从得知,胧月夜想拯救的人究竟是不是那个和她挨得很近的女孩,只是隐隐有不祥的预感颤动,心底明白那两个女孩谁也没能留下。
四重奏的乐队很快演完一支曲子,首先对点曲子的白鸟麻惠微微点头,随后面对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人的坐席也一一鞠躬致意。白鸟麻惠对乐队报以和当初给予胧月夜一样热烈的鼓励掌声。
她结束鼓掌,偏回头来:“即使她有苦衷而被骗,你也认为不能通融,非得把她看成一位下作的叛徒吗?”
压切长谷部没想到他的主会有这个想法,愣了一愣:“‘无论目的如何,企图改变历史就是罪恶且不被原谅的’——这是您经常说的话。”
白鸟麻惠也坐直身子:“不原谅她可能造成的后果和理解她的动机并不是对立的。”
压切长谷部不认可道:“恕我直言,宽容对于这类人无异于纵容。有的事情,是不必去理解的。”
“你也说了,她才十六岁。”白鸟麻惠略显急切地辩驳,仿佛暗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