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立秋,暑气已然渐渐消退。而无机山上的景象日复一日,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即便陆鹤宁这个新来的,在短暂地给众人带来了点新鲜谈资之后,也归于沉寂。每天也得和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地上着早课晚课。并且在赵勉回山之后,她待在菁华峰的时间变得更少了。除了每天一趟避免不了的早课外,她就只待在苜蓿峰,跟着赵勉学术法。
这叫溟回有点怅然若失,他还想跟陆鹤宁好好探讨一下长生之法,而现在却难以找到合适的时机,实在扫兴。总不能三天两头往苜蓿峰跑吧。
这天,溟回一如既往地歪倒在菁华峰的学堂里,满脸困意地等着上早课。
忽而他搓了一把脸,下意识寻找搭话的人。却发现左右手边都空空荡荡——沈玦还没来。溟回叹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沈玦是早起练功去了。说来也奇怪,这小子从那次苜蓿峰回来后就突然转了性,也不喜欢折腾他那些石头了,而是废寝忘食地练起了功法。一开始溟回只当他一时兴起,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可看他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架势,溟回才意识到:这小子来真的。
沈玦想潜心修炼这事,本来跟他也没多大关系,顶多是早饭时要记得给他带两个馒头而已。可这几天,溟回却越发无法酣睡了。倒不是怕落后于沈玦什么的,而是他总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不光是没人一起吃饭一起闲逛了,连多问几句话,这混小子都一副没空搭理的样子。搞得他这心里空落落的,一整天都在唉声叹气。
“溟回,沈玦人呢?”祝林衣抱着书,还没落座就顺口一问。
“沈玦!沈玦!一天天的,就知道沈玦!我是负责帮你看着他的嘛!”溟回心中烦闷,没来由地冲着她发了一通脾气。
祝林衣被他说得有点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刚蹙起眉头想要发作,却看到沈玦一手提着剑,一手抱着书,脚下生风地跑过来。
“沈玦!你怎么才来?”祝林衣立即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两眼放光地面向沈玦。
“嗯。有些事情耽搁了。”沈玦含糊其辞地应付了一句,忙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余光却似乎在搜寻什么。
直到早课的钟声响起,他才确认了陆鹤宁今天没来的事实。
“陆鹤宁呢?”沈玦转头,直直地看向溟回。
“我哪知道啊?!”溟回恼火地舔着后槽牙,没好气地回答。一个两个的,谁不在都问他。他是什么无机山情报处的吗?!
“我去苜蓿峰看看。”沈玦完全没察觉到溟回话里的阴阳怪气,他只知道陆鹤宁不会无故缺席早课,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她。
祝林衣立即阻拦道:“你去那儿干嘛呀,她又不在!”
沈玦顿时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盯住她,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祝林衣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恨自己嘴快的,可话已经说漏,她再隐瞒也没用了:“民间又有灾异扰民,这回我爹让赵师叔,带苍梧峰的人一起去查,那个陆鹤宁,她应该也去了。”
“他们去的哪里?”沈玦接着问。
“好像叫什么……涘水镇吧……”
祝林衣还想再说什么,沈玦却没心思听了,他一把捞起书案上的剑,心急如焚地冲出门去了。
溟回这边还生着闷气呢,抬头就看到沈玦急匆匆地往外跑。他抓耳挠腮地看了眼窗外,把心一横,也跟着跑了出去。
好在赵勉一行人并未走远,沈玦和溟回一路御剑,终于在山下的那条断尘河边,追上了他们。
“你们两个跟过来作甚?”赵勉杵着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木棍,气定神闲地朝那刚刚落地的两人问话。
沈玦一听到消息就火急火燎地往山下跑,满脑子就只有追上他们这一件事,压根没有预备什么说辞,这会儿他只飞快地掠了一眼赵勉身后的那个人,然后熟练地把嘴一闭,转头看着溟回。
得,又装上哑巴了!溟回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编理由:“听说涘水镇有灾异害人,我们俩也想帮忙……”
帮忙?不添乱就不错了。赵勉自然不信他的,不过也没往别处想,只是直觉地认为这俩半大孩子爱凑热闹罢了。心想跟来了也好,让他们多见识一下这些祸乱人间的邪魔外祟,总比呆在山上傻读经强吧。
“来就来了吧。涘水镇的妖邪凶残,可不比上回。你们都给我放机灵一点,仔细自己这条小命。”赵勉最后那句,既是针对沈玦溟回,也是叮嘱其他人。他再多长几只手也顾不到所有人,只希望这些小的能够把态度端正起来,能真正学一些本事,也不枉他千里迢迢拖着他们去除妖。
早晚有一天,他们都要自己去面对这世上的魑魅魍魉。
溟回没想到赵勉这么快就松了口,连连称是,生怕他一个翻脸就把他们赶回无机山去了。
赵勉说完这番话,目光在这群略显稚嫩的面孔上一一停留,终于独自走到队伍最前头,继续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