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竖子抓了,莫要再叫他作孽了……!”
傅寒卿看见韦父眼中的泪光,听见他说:“大人,那竖子为官上负圣恩,下欺百姓。求您重罚他正视听,以告慰我韦家先祖的在天之灵啊!”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傅寒卿总算明白了陆游这句话究竟为何意,他们不曾习过什么夫子圣人言,身份卑微远离庙堂,甚至连官话说得都不甚清楚,却能于国为民。
在这副粗鄙皮囊之下的,是一身傲骨。
这世间有多少比他们位高富贵之人,却官官相护,隐瞒真相。
人之大义,与身份无关,唯关人心。秉性高洁,与权势无关,唯关风骨。
屋中静默许久,江寂俯身将韦父韦母拉起,注视了他们良久,缓缓躬身作揖。随后,温延之,燕靖予皆如江寂一般,俯身作揖。
韦父韦母见状顿时无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
何为家国大义傅寒卿如今才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凡事国家为先,百姓为先。她以南朝待文人士子的拱手礼待之,以示她最大的尊重。
人们所敬仰的,从来不是什么所谓的救世主,而是存在于这凡世的清正风骨。
生逢盛世,当不负盛世。
“二位之忠义,江某钦佩。”江寂作揖久久未起。
韦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是那竖子错了。”
江寂和温延之亲自将两位老人家送出了门。
待他们回来,江寂便吩咐燕靖予:“阿燕,将布庄的掌柜娘子带来,然后再以县衙的名义抓两个伙计。”
“属下明白。”
“温延之,掌柜娘子见过我,等会儿她就由你来审。”江寂将地上的册子捡起,“不用提广陵王家,只说听人举报她以次充好。留她一刻钟的时间便够了。”
“这是为何?”温延之有些不懂,“你既怀疑她,直接抓了审审便是。”
“我前日去了趟布庄,在那些伙计面前留了个话头。”江寂把册子放在桌上,“正好借此事探探那些伙计,若他们有问题,正好可以引出布庄掌柜的背后之人,顺着查下去。若是没什么问题,再把她抓了也不迟。”
“所以你抓那两个人是为了叫他们怀疑掌柜娘子向我们出卖了消息?”傅寒卿顿时明白了。
“不止。”温延之可太了解江寂,稍稍思索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江淮左还想诈诈他们,或许还能套出来些什么。”
“那我跟你一起吧。”傅寒卿看向江寂,“掌柜娘子也见过我,我如果留在这儿也容易暴露。”
“县衙大牢,你确定要跟我去?”江寂问她。
“你不用唬我,我们手上现在没有证据,依照例律你不能动刑。”傅寒卿目光清清亮亮的。
反正又不动手,那她有什么好怕的。
江寂听她这样说,不禁失笑。
半个时辰后,江寂带着傅寒卿出现在了县衙大牢里。脚踏进来的那一刻傅寒卿就已经后悔了,江寂是没有证据没法动刑,可这牢里又不是只有布庄的伙计。
大牢建在地下,又潮湿又阴冷,阳光根本透不进来。一进去,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加上耳边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傅寒卿吓得连牙都在打颤。
江寂察觉到傅寒卿的害怕,轻声安慰着:“怕吗?”
傅寒卿此刻很想说怕,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逆反心理犯了,明明脸都吓白了,却还是梗直了脖子嘴硬:“没有。”
谁知下一秒就有东西从他们眼前飞过,傅寒卿就眼睁睁的看着那颗沾了血的眼珠飞过,然后落在地上。
“啊!”傅寒卿吓得捂住眼不敢直视,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她好像看见那颗眼珠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只要回想起来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江寂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傅寒卿按进怀里,避免她再看见什么东西。
身为一个从小生活在文明时代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傅寒卿从小连杀猪都没见过,上一次在地牢看见江寂审人的冲击就已经突破极限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没事了。”江寂的话带着安抚,却没有直接松开她,依旧是保护的姿态带着她往前走。
傅寒卿身子直发抖,此刻也不敢松开江寂,死死拽着他另一只胳膊,任由他按着自己。
不知道走了多久江寂才停下,他慢慢松开傅寒卿,低眸看着她:“上次在地牢不是不怕吗?”
傅寒卿红着眼,说话也带着鼻音:“上一次我也没这么血腥啊。”只亲眼见证了他拔刀而已。
傅寒卿还以为自己胆子多大呢,合着是没看见可怕的。她总算明白国家为什么抵制暴力血腥了,确实不是常人能接受的。
现在回过神来,只觉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主上。”燕靖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