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妍珍看着周汝正的侧脸,他的笑容已不见,眼皮有些困倦地耸拉着,漆黑的天色下,路灯伫立在路侧,灯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照亮了一部分瞳仁,显得另一部分更加漆黑。
橙黄色的光影快速掠过车中,朴妍珍看见时亮时暗的储物格子,绿色药瓶躺在其中,妍珍便拿了起来,打开看发现只有一片泡腾片,在她要把泡腾片丢进水杯中时,突然看到瓶盖上的日期,已经过期一年了,她有些惊讶,以周汝正的性格,他不可能一年都没有收拾过期物品,他特意保留这瓶药吗?一年都未收拾?
朴妍珍迅速捕捉到不寻常之处,她显然非常敏锐,拜她母亲所赐,她的成长环境好似蜜罐,其中装着甜腻粘稠的液体,在罐内如同粘液般缓慢摇晃着,留在壁上道道痕迹,难辨真假。
咣当一声,她把瓶子扔回储物盒中,看见周汝正只用余光瞄了一眼,未发一言,朴妍珍有个直觉,周汝正的秘密一定藏在瓶子里。
朴妍珍的思绪还未酝酿成计策时,车子变缓,周汝正朝她所在的副驾驶座转一下头,“这里的酒店怎么样?”在朴妍珍的沉默后,周汝正只静静地将车向酒店驶去,出乎意料的是,在朴妍珍站立于路边等待周汝正时,他却直接打开车门站在朴妍珍面前,递出一个礼袋,朴妍珍接过来,一部手机和一张房卡。
朴妍珍有些惊讶,她合上袋子,笑着说:“我以为里面会是一只爱马仕,然后你和我一起进去酒店呢。”她知道这句话并不聪明,但她人生犯傻的次数实在不少,况且现在她快被逼疯了,周汝正到底要干什么?
朴妍珍说完后,便紧盯周汝正,他脸上的绒毛看起来很柔软,但这并不妨碍他是坏小子,朴妍珍期待得到一个准确的回复,从狱中出来,没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只要能重获自由,无论是要她当一只温顺小狗,还是地狱恶鬼。
妍珍悲哀地清楚着,她的命运再次转手给了别人,先是她母亲,然后是河道英,文东恩,现在是周汝正。她感到有些恶心,是突然之间的,如同飓风般。
周汝正看到妍珍的嘴唇有些颤抖,想起看过的体检报告,于是再次转身从车里找些东西,让朴妍珍伸出手,朴妍珍看见一罐巧克力,还有一张银行卡。
周汝正笑了一下,“抱歉妍珍小姐,不知道你喜欢的包包是爱马仕,用卡自己买吧。还有,提前和你说一声,手机中有定位,所以我不用和你去酒店,也能知道你的位置。”周汝正又开始歪头了,朴妍珍不知道他父母亲有没有在他小时候纠正过这个毛病。
“你能理解吧?妍珍小姐,我不希望刚刚把你救出来,就听到你进医院或者失踪的消息,所以,请你好好休息吧,别再晕倒了。”
周汝正说完,没有再动作,他头微垂着,只是看着朴妍珍,两人均沉默,冬季的风使树叶婆娑着,又掀起他们的发丝。
片刻,朴妍珍回过神来,轻轻向后退了一小步,拉远了二人的距离,这时才发现她的一缕长发刚刚贴在周汝正的大衣上,因她的脚步缓慢从毛呢面料上离开,朴妍珍心底有些不对劲,她复瞥了一眼周汝正衬衣领口,其上的暗纹绣标不带一丝褶皱,只是也笑笑,“谢谢您的关心,周汝正先生,那么之后您再联系我吧。”
说完话,她就转身向酒店大门走去,只留周汝正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被走廊遮挡,在朴妍珍转身时,在她迈步时,在她踏上台阶时,在她按下电梯上的金属按键时,周汝正仍立在那里,只有眉头微锁,“她向我使用敬语吗?”
房间门嘀嗒打开,车轮再次启动。
朴妍珍时隔两年站在昂贵灯光下,周汝正把过期泡腾片替换掉,微卷的长发,后视镜中显现的嘴角,踏在地板上的高跟鞋,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房间和车子在颤动吗?抑或是他们加速的剧烈心跳。
两人都发现,眼前熟悉的场景变得陌生起来。这个世界会如他们所预料般转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