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妍珍坐在套房沙发上,翻开手机,唯一一位联系人当然是周汝正,不过有些让人吃惊的是他竟然把自己标星了,这小子真是总能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呢。
朴妍珍不想跟这位躺在自己通讯列表的人说话,她直接打开了拨号页面,依次输入数字后拨号,那边接通了,看来李莎拉并没有换号码。
“你好”电话传来熟悉的不耐烦的声音,“你是哪位。”
“是我。”朴妍珍回答。
李莎拉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她身下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丹麦沙发,换成一个有些破损的黑色皮质沙发,上面有许多被香烟烫出的洞,露出里面发黄的廉价海绵。沙发的面料因李莎拉的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莎拉说了句脏话,“你居然出来了?河道英那小子对你真是痴情啊,他之前要我去狱里看你,现在直接把你弄出来了?”
李莎拉又骂了一句,“不是,那狗崽子要是有这个能力,干嘛不之前顺便把我也捞出来?啊西,臭小子。”她不停囔囔道。
朴妍珍听出李莎拉不对劲,她问:“你换了一种?你怎么了?”
李莎拉只是嗤笑一声:“呀,这种更便宜更爽,原来的那种够买几卡车这个了。”她说完,就没再发出声音,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以电磁波的形式传进朴妍珍的手机里。
朴妍珍感到非常吃惊,“你疯了?之前你是为了画画找刺激,现在你要送死吗?”她感到有些愤怒,但更多是恐慌,对李莎拉,对她们之间的可笑友谊,也对她自己。
“怎么?河道英没和你说吗?我家破产了,我只能买到这个档次的,要不你从河道英那里拿些钱给我吧。反正那小子有的是钱,昨天还听说载平集团重新回国发展的消息来着。”
李莎拉感到有些兴奋,她的好朋友不仅出狱,还极有可能给她一笔钱,她现在太缺钱了,没有她父亲“生意伙伴”捧场,根本卖不出画,只能在机构教画画了,应聘资格甚至还是用当初买的海外文凭骗来的。
朴妍珍的身体没能在高级酒店中暖和过来,脖颈几乎难以转动,惊讶的说“河道英根本没来看我,我们没有联系。全在俊在哪里?你把他叫过来。”
朴妍珍没想到下一秒会从听筒中听到另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消息。
“不是,你在说什么呢?是我现在太嗨了吗?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全在俊在你两年前入狱时就消失了。到底是谁该醒醒脑子啊。”
朴妍珍听完后,身体几乎僵直了,像一个电池即将耗尽的玩偶,从关节处发出绵长又折磨的嘎吱声,一个被锤打过的玩偶,布料上布满褶皱,只剩粘在脸上的塑料眼睛还在反射着光线。朴妍珍无意识般的把电话挂断,没有她们共同嗤之以鼻的结束语,也没有何时再见的约定,就这样结束了,她们的通话,同时间结束的还有妍珍的梦想。
文东恩曾经问她的梦想是什么,在昏暗的体育馆内,在粗糙的地板上,她踩踏着数名同学的梦想,抱着手臂,用少女脸上难以想象的恶毒,回答道没有。但现在,她却感觉有些东西在接二连三地被打碎,像是诸如梦想之类的东西。
朴妍珍坐在洁白的床单上,她的头发因洗澡后变得潮湿,水珠顺着发梢滴落下来,在床单上洇成片片暗色印记,她并不管头发,只僵硬地再次翻开手机,拨通李莎拉的电话,问道:“你知不知道全在俊怎么回事?”
李莎拉说:“全在俊消失了,啊西,就像粉末一样,警方搜寻过,最后只在一栋施工大楼的停车场里发现他的车子,他的身体真的不见了,你说,是不是孙明悟带走他了。”说罢,她又咯咯笑起来,不过也有可能是你老公呢,那栋大楼可是载平建筑集团的。”
“哦,不对,我有说错了,应该是你前夫,我脑子有点不清醒,你知道的,哈哈哈哈哈……你出来怎么办呢?和你前夫再婚?不过你现在这个情况做气象播报员可是够呛啊哈哈哈,你是不是恨死文东恩了……”
朴妍珍这次没能听下去李莎拉的电话,她根本没去管电话是否挂断,仅维持着僵直的姿势,任由手机从顺滑细腻的床单砸到地板上,咚一声过后,这只金属飞虫的尸体躺在地板上,再无任何声响,房间里,朴妍珍的耳朵捕捉不到任何声音,这间套房的墙壁显然安装了可靠的隔音材料,房门紧闭着,什么声音也没有,她的嘴唇紧抿着,本就没有血色的嘴唇被挤压着,像两瓣白色的纸花,贴在尖利的下巴上。
朴妍珍发现自己甚至很难回忆起全在俊的声音了,他们少年时代的记忆,如同从地上撕起一节胶带,灰尘颗粒细小飞虫般粘在上面。
朴妍珍并不喜欢清新的气味,从少女时代开始,她喜欢名牌包包,连带着也喜欢皮质的气味,她喜欢香根草味道的香水,带着脂粉味。现在已并不年少的她,正坐在周汝正订好的房间里,这家酒店也许正受周汝正这样的年轻贵公子欢迎,房间里到处被浸染着青柠白花的气息,朴妍珍的头发也是。
也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