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天气燥热,窗外蝉鸣枝桠,隐蔽在青葱绿叶之中。
也就这会,逼近正午,太阳冒了头,季节标配的夏蝉也跟着开了嗓。
连绵起伏地响彻天际,没半点停歇的意思。
让周小凛萌生了砍光小区里所有树的念想。
除了热,就是吵。
周小凛试图眼观鼻,鼻观心,欲将涣散的注意力拉回。
微微颤栗的眼瞳久久定格在书桌上的一案卷子,笔握在手里,被捂的湿滑。
她卧室里的书桌正对着窗户,白天时,光亮的刺眼,更别提这会中午时分,又是艳阳高照,白卷子被照的反光,连上面印刷黑色字体的题目都让人看不真切。
押宝似的从堆的乱七八糟的桌上捞一套不知何时买了放着积灰的卷子,胡乱摊开,翻到哪页是哪页。
摸支初中还没用完的中性笔。
笔盖不知飞哪去了,甩几下,卷上空白处随手划拉几下,没出墨,也无所谓。
杵着某道题,就这样,没了动静。
从早上弥漫的冷空气,到临近中午的憋闷燥热。
偏偏她性子死倔,跟谁置气似的,窗帘不拉,空调不开,整个人涝在水里,额前发间,湿漉漉一片。
周小凛撩开粘腻在额上的几缕汗水浸润的发丝,往床上安安稳稳躺着的空调遥控器看去,直愣愣盯着。
半晌,回神。
她这是在和谁赌气啊?
因为什么赌气?
连自己也越发猜不透心里想的。
叹口气,扔笔站起,脑子晕乎乎又是一片白。
坐太久,起太猛,身体没反应过来。
站着原地晕了会,缓过劲,去拿遥控器,又想起窗户还没关,转身去关,有些佩服自己居然硬生生抗了一上午的暴晒。
窗户拉上,窗框之间撞击发出“——砰”的尾音刚落,客厅处又隔了道房门发出连贯掷地有声的“——砰砰砰”。
看墙上钟表,估摸着老妈差不多是这会买菜回来。
早上吃饭时候说了要去菜市场买菜。
高艺当了大半辈子的家庭主妇,广场舞打牌通通没兴趣,唯独钟情于菜市场,三瓜俩枣的事儿一上午都不腻。
顺手开了空调,抛下遥控器,出去开门。
“怎么这么慢?”
高艺尖锐响亮的声音刺进耳里,周小凛早就习惯,眼也不眨地回:“学习呢”。
高艺眉头一拎,显然不信。
“真学习,正想题呢”
高艺还是一脸怀疑,好歹也没在追问,手里大包小包的菜,往地上一放,象征性锤了锤肩背,深呼吸两口气,胸脯随之上下起伏。
脸上还残留兴奋和战意,周小凛猜她还没逛过瘾。
高艺揩脸上薄汗,朝门外热络招手,还有客。
周小凛预感不太妙。
自从中考成绩出来后,她一直都有这种若隐若现不太妙的预感,太不舒服。
果不出她所料,有空没空就来家里一趟的姑妈今儿又来拜访。
服了。
整个人掉进黑洞一般,外里无声无息,内里却在尖叫呐喊。
周小凛头一回没向长辈微笑问好一条龙。
周家那边亲戚,早些年凭着周老爹分下来的房子发了家,几个兄弟姐妹也都在大城市定居下来。
周小凛的爹周通,周家最小的孩子,为人憨厚老实,反应也慢好几个拍。
哥哥姐姐拿着卖房的钱去闯荡出名堂来,独他守着几个老破小,收点房租养家糊口。
这几年川扬升了新一线,房价涨了点,收的租金也多。
加上有几处房要搞开发,拆迁费不少。
日子也算过得有滋有润。
但人这东西,骨子里带点贱性,融进社会,不得和旁人比比?
要说周小凛家,在川扬勉勉强强也能够得上富裕家庭,可和几个发迹的亲戚比,她家倒成了穷亲戚。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高艺眼里容不下沙子,偏仰头往高处看。
周通不搭理她,眼一闭,耳一捂,受几顿骂,过去了。
高艺没辙,胸口憋股气撒不出去,于是转移战斗力。
儿子和爹一副德性,最后周小凛没想到,这火气到头来转了她身上来。
到底是女孩,女儿和老妈之间又没有性别壁垒,懂得都懂。
老爸和弟弟不懂母亲的心,她懂。
她死活学不来当哑巴聋子的本事,对高艺的话,她照单全收。
高艺见这家里姓周的还有个人应她,那可来了老劲。
平日除了菜市场,最爱的就是鞭策周小凛,偶尔多说几句周子扬。
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