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肉长的,高艺一视同仁,对她和周子扬不偏不倚。
站周家外看姐姐和弟弟,性子一个样儿,没点差。
但骨子里,周小凛和周子扬还是两个人,没点像。
姐弟俩出了名的冷漠孤僻,姐姐好点,遇熟人会打招呼,但也仅此对长辈。
姐弟在外为一体,那点礼貌大多数被自动忽略。
周小凛很多时候是羡慕周子扬,她卖乖,讲敬语,脸都快笑僵了,高艺还是用“你们性格好点”来同时要求两人,周子扬我行我素。
“你说你的,听进去点算他输”。
她心累,想肆无忌惮翻白眼,无差别破口大骂。
面儿上却依旧假装乖乖女。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性格上的缺陷谁都有,对于周子扬这种冷漠造就血肉的人,从西方经济学的角度来讲,是精致利己的完美资本主义者。
不想搭理的人绝不多给一个眼神,名字钉在考试排行榜第一没下来过,游戏一场没少打,觉一顿没少睡,东西上手就会。
要说他目中无人,也确实有资本。
周小凛憋屈。
羡慕有,嫉妒有,心里复杂情绪揉作一团。
是无法用“家里有一个有本事的,她躺平就行”这种想法来开解的复杂情绪。
她也上过学校成绩排行榜的第一。
只是没被钉在那。
姑妈脸上堆着笑,眼神却淡漠。
周小凛心里也发冷的笑。
无非是瞧不上来她们家,又想找人治住不听话的儿子。
姑妈摸腕上的金镯,踩着高跟鞋一屁股摔进沙发,似乎很满意,畅喟:“小凛啊,还有段时间开学是吧?”
周小凛没回,看着高艺忙前忙后地往冰箱收拾买的菜。
看不下去,跟去说让她来收。
高艺不让,赶她去和姑妈聊天,“人姑妈大老远跑回来看你,你讲点礼貌,快去”。
高艺手抽不开,努努嘴,要她去倒茶。
周小凛僵住的笑脸终于撇下,回客厅。
茶几上摸了个杯,没洗,茶壶接杯茶,冷的,自顾仰头喝了。
中考成绩下来——区第一,市第三。
周家群炸开锅,全是恭喜祝福。
中考容易,考好不容易。
她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超常发挥,初中三年终于熬出头。
也算给家里挣了点脸。
这消息灵通,认识的,不认识的,全上赶着祝贺。
周小凛崩了三年的弦也终于松了劲,但也清楚,这还不是高考。
只是脸上挂的笑好歹多了些真诚。
暑假开头,姑妈找上她,啪的,桌上直接撂下一袋红票。
袋子的LOGO印花刺啦啦晃眼,周小凛在培训班上小提琴大课时,看过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背过类似的。
醒目的红从手提袋里露出,让看的人感到晕眩。
意思是要买她一个月时间,给她儿子当家教。
她当时心里怎么想?荒缪?可笑?愤怒?
都没有,就一个念头——好多钱。
长这么大,她没见过这么多钱。
无比痛恨老妈高唱节俭美德。
否则她怎么会向现实低头,向欲望屈服。
从幼儿园就开始出入各种兴趣班,钢琴、小提琴、歌唱、主持人……单单跳舞,她就学了十来个舞种。
后来又多了补习班,英语从母语说利索了就开始学的。
大课、小班、私教,学校教什么,放学她就补什么。
大家都这样。
有次兴趣班下课,她背着小提琴,脊背压的微弯,等老妈接。
百无聊赖在培训学校前台瞅了眼。两百一节课,一节45分钟。瞬间精神,背上隐约吓出汗。
那会她天天晚上都要去练琴,一个多小时,算两节。
学了快七年。
一天四百,一年上够三百天,七年就是八十四万,还不算买琴的钱……
可她不单只学小提琴。
扳着手算半天,最后不敢再算下去。
周小凛小学放学早,还没拖自习、晚自习这种东西,基本上放学后的首要活动就是先陪高艺逛菜市场,然后再去上各种班。
她家这边属于老城区,有个特大的菜市场,什么都卖,开一整天。
高艺嫁给周通前,一直呆乡下。
周小凛每每听高艺提起乡下的生活,只能联想到荒凉孤寂的土地,种植着发育不良的粮食作物。
在川扬,高艺没什么朋友,想找人唠嗑也找不着个影。
和女儿唠嘴,解不了嘴瘾,比不上和菜市场的老板们讨价还价,可至少身边有伴儿,不显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