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脸。她四下打量,只见镇南王只带了一队兵马,那些人离马车远远的,个个低着头不敢往这边看,自然也不知道她现下的不便。而他又不准许她带侍女入京。
现下身侧竟只有镇南王。她不愿与他多言,决心自己上去,不成想刚上到第二级台阶,脚下不稳,踉跄着便要倒下去。慌乱之间,一只宽大而粗粝的手握住她,将她扶正。
侧首而望,正是那张杀伐决断的脸。她慌忙拿扇子遮好脸,站定后欲松开他的手。
他握住的力道却愈发大了起来,裴月的手被他的骨头膈得生疼。裴月这才发觉,他的手时如此冰冷,竟不似活人。她实在是有些怕他,只想着快点脱离,便正色道:“多谢镇南王,我可以自己走。”
嵇夜无声冷笑,双眉微挑。她竟敢对他这般说话,要知道即便是她的夫君、他那高高在上的皇兄,同他议事时也要软和语气。
她,凭什么?
嵇夜在裴月的手背上若无若无地揉捏,是明目张胆的欺压和惩罚。眼神中更尽是阴晴不定的挑衅。
虽是一言不发,意思却是很明确:只有别人顺从他的份,没人能妄求他做什么事。
一阵不适的酥麻袭来,裴月皱起眉头,她心想美人品阶虽不算高,但好歹也是天子嫔妃,他镇南王见了她,如论如何该称呼一句“皇嫂”,万万不该如此失礼。刹那间千百种思绪萦绕心头。
裴月定了定心神,她比镇南王矮了整整一个头,站在第二级台阶上堪堪与他等高。她鼓气勇气,侧过身面向他,朱唇轻启:“无礼。”
两个字还未清清楚楚吐出,正逢镇南王不耐烦地转过身,似是要表达什么不满。
裴月自知错误即将铸成,慌乱之下想要躲开。然而一切都晚了。
唇上一阵冰凉触感掠过。
裴月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顾不上礼仪,用力甩开他的手,放下扇子便扶着轿凳进了马车。
连连深呼吸几个回合,心脏才停下剧烈跳动。
她仔细回想,方才左侧有扇子挡着府前众人,右侧有嵇夜挡着那队兵马,应当是无人看见……她与镇南王的唇贴在一起。她甚至不想称那为吻。在她看来,吻是留给未来夫君的,如今她既已奉旨入宫,那便是只有天子才能触碰的所在。
而她竟然在慌乱之下,给予了旁人。
裴月到底面薄,脸上火热热的。她想,方才实在不该如此鲁莽,接受了他的搀扶又能怎样,至少不会出现如此意外。又怨怪他不该不依不饶,更不该在那时也侧过头来。
裴府门前,裴月的贴身侍女弄墨皱起眉头,对许氏道:“夫人,姑娘上马车的样子有点奇怪。是不是衣服不合身,踩住裙角了?不若奴婢前去看看?”
镇南王以宫禁森严为由,不许她随侍入宫,现下她只能干着急。
许氏本无意送别,根本没细看马车那边的光景,她冷道:“胡闹,越发不懂规矩。”等她抬眼望去,镇南王已经上马。马蹄声起,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她拿起手帕掩住口鼻,道:“一切都很顺利,哪有什么奇怪。阿宴还在家里等着,都散了吧。”
弄墨依依不舍地看着车队,被裴月的教养嬷嬷拉了回去。
日头一点一点升高,倾泻大地。一切都如此光明祥和,像是什么事都未发生过的样子。
嵇夜骑在马上,舌头轻舔干燥的双唇,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回荡在舌尖。
他的眼眸愈加黑沉,嘴角浮现出难辨意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