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佑不见武雉侍奉,得知她告假,程奇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君佑,君佑似乎并不在意,“她性子倔强,言语之间难免触怒陈妃。被罚了,刚好长长记性。让御医去看看,最近不要她侍奉,让她休息一段时间。”
御医来看过,开了活血散淤的药,武雉得了君佑之命,暂时不用侍奉御前。
萧妃听闻她被陈妃责打,派了身边的姚尚宫来慰问。姚尚宫三十出头,在萧妃身边侍奉多年,往来于皇宫与王府之间,精明老道,明里暗里,无不试图挑起武雉对陈妃的怨恨。
武雉看了眼姚尚宫,并没有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去,“我为奴婢,陈妃娘娘为主,身为婢仆,理应谦卑和顺,恭敬侍主,即使受罚,更应反思己责。”
姚尚宫见挑拨不成,便改为利诱,“大人承蒙圣恩,怎可屈居宫女之列。萧妃娘娘得知此事,时常觉得不妥,只是有心无力。”宫人受幸,没有名分寥寥一生者并不在少数。
没有名分,她们只能继续与宫人为伍,列于奴婢之间,宫中等级森严,宫人等级尚分明,奴婢与主人之间更有着天堑之隔。姚尚宫以为,武雉不会放弃这翻身的机会。
武雉捂着一边脸颊,装作伤疼说不出话的样子,姚女官只能留下句让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小院。姚女官前脚走,陈妃身边的内侍后脚进门,“娘娘那日心情不好,让武大人受委屈了,特命奴婢送来些赏赐。”
药材珍贵,珠玉琳琅,陈妃的赏赐放在桌上,衬得萧妃那些赏赐黯然失色。武雉向内侍道谢,将礼品收下。吕照聚精会神的盯着桌上的各色赏赐,武雉随手捡起一支花钗戴在吕照头上,她顿时两眼放光。
武雉的笑发自肺腑,吕照四岁就跟在她身边,最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经常偷摘花圃中的花戴在耳边,枯萎了也不愿意摘下,藏在枕头下面,落下的叶瓣掉了满床。
“我要出宫一趟,你明天去找连珠姐姐。”武雉叮嘱道。
吕照认真的点了点头,“是。”
按旧例,宫中七品以上女官一旬可出宫一次,武雉更换便服,杏仁黄对襟短衫,玉色曳地长裙,天气冷,她在外面加了件披袄,头戴及腰幂篱,垂下薄纱遮盖面容。
帝都繁华,坊市分布整齐,青石铺就的数丈阔道上,车水马龙,异域商人身后驼队满载货物,挂着写有官位木牌的马车辚辚,行人穿杂其间,风尘仆仆。
武雉雇了一辆驴车,来到城南安常坊。富者居北,贫者居南,安常坊是帝都二十四坊最靠南的四坊之一。当日尚在襁褓中的武雉便是在安常坊被老乞婆捡到,免于一死。
一别十数年,儿时的记忆模糊,武雉看着已经陌生的安常坊,目光最终落到街边乞讨的乞丐身上。几枚铜币掉下,落在乞丐面前的破碗中,发出清脆的叮声。
乞丐磕头如捣蒜,“谢谢!谢谢善人!”
“问个路。”
乞丐对安常坊的情况十分了解,带着武雉来到一座小院前,“这就是坊正家。”坊有坊正,掌门管钥,督察奸非,安常坊民居人口,尽在他的掌握中。
武雉敲敲门,开门的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请问你找谁?”
“你父亲在吗?”武雉问道。
小男孩对着院里大喊,“父亲,有人找你!”
一个四十多岁、虎背熊腰的中年人从屋里走出,瓮声瓮气道:“谁找我?”
武雉拿出腰牌,证明身份,“我有一事,想请坊正帮忙。家妹犯错,被赶出宫,不知所踪,想请坊正帮忙寻找,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说罢,武雉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金锞子。
坊正眼睛瞪得溜圆,斗米五文,千钱值一两银,武雉出手便是金锞子,五六千钱放在眼前,何况还有重谢,年俸不过十两的坊正当即站起身,“大人在此安坐,我为大人排忧解难。”
宫人被赶出宫,应当归还原籍,但武雉要找的那个人,与她一样都是镇国女王收养的乞丐,没有原籍可归,亦无亲人。武雉不知道她在不在安常坊,但她曾经告诉过她,自己来自安常坊。
宫变当日,昭阳宫女官慌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眼见叛军将要攻破宫门,是当时的司言沈连珠分析时局,请皇后下诏,保全阖宫。皇后刚烈,还沉浸在皇帝暴毙的痛苦之中,恨反叛的诸王入骨,宁可玉碎绝不瓦全。
众人无奈,只能由尚仪卜玉华执笔,掌管皇后册宝的女官拿出凤印,加盖其上。送诏书危险重重,武雉思索之后,当仁不让的接过了这重担,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赌一把。
她赌君承的仁心,赌那缥缈的情爱,赌自己一定可以活下去。
坊正过午仍未归,到了午饭的时辰,他的妻子宋氏命儿子为武雉端上饭食,武雉见宋氏年长,与坊正的孩子已经很大,思索良久,给了那小男孩几枚铜钱,让他去买糖吃。
支开小男孩,武雉来到厨间,“夫人。”
正在灶间忙活的宋氏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