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前些年织吾被保护得很好。
虽织梦解惑能力名声在外,但是能得她织梦解惑的人却是极少的。
每日登门求助的人不在少数,门房会将求助者信息一一登记,尔后送递前厅管事筛一道,再将最终几人的信息呈到春水堂由几位叔伯作出最终择定,每月仅一人可以由织吾替其织梦解惑。
而没被选定的人,也不是只能抱憾而归。他们都会被前厅管事安排族中其他人进行解梦,至少还是能有所助益。
那些年,织吾每月月中前几日便要入阁楼,为月中的织梦做好准备。这所谓的准备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无非就是饮食和起息更为严格了些。
是以,织吾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消息很是闭塞的世家姑娘。
如今,眼前背篓里的人的模样的确吓了她一跳,那双手都说不上是正常人的手,骨瘦嶙峋、青白交加,指甲黢黑而尖长,像是鸟兽类的爪子一般。
但发出的声音确实是人声。
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扣紧门,另一只手缩在袖中紧紧攥着。
“姑娘,对不住对不住。”
男人忙将粗布盖住,朝后柔着声道:“挽云,你别出来吹风了,等会儿又要”
说到此,他及时顿住侧眼看了看织吾。
复又弯下腰,连声道歉,解释着他二人来此的缘由。
男人叫钟阿四,女人叫曾挽云,二人青梅竹马,恩爱无疑,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儿子。本在荆州过着平凡而又幸福的小夫妻生活,可谁知曾挽云得了怪病。
起先只是越来越瘦,很快便到皮包骨无法站立了,后来皮肤便开始青化,有的地方甚至长出了鳞片,模样愈发吓人。村子本就小,容不得这一家三口。
恰时,有路过村子的游方术士说,这是诅咒,挽云家祖上应是得罪了什么人,那人下了三代的诅咒。
若要解,只能去云南,寻一位叫书祭的人,唯有他能救。
他即日背着妻子启程,可妻子的身体转变愈发严重了,到了这座山里时,一时不察竟被困了数日,他用尽了办法都出不去。
眼见着挽云无法在继续奔波了,所以他才鼓着勇气折返回来,求织吾借他夫妻二人一间房,待云开日出便立即走。
男人背着背篓挺立站在门外,身后还蕴着淡薄的雾气。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突然挽云猛地咳嗽不止,钟阿四赶忙放下背篓,掀起粗布,就这么就地单膝跪着,替妻子抚背顺气,声音柔得可以如和煦春风。
“挽云,可还好?我,我”
他眼角泛红,转过身对着织吾言辞恳切,“姑娘,求你。”
就算已经有了前面他的描述铺垫,但当真的看见曾挽云的模样时,她还是震惊不已,原本束之高阁的记忆瞬间全部涌了上来。
曾挽云这模样,她见过,在织家小阁楼里,只不过当时只是书本上的寥寥数笔罢了。
她的手扣得愈发紧了,颤抖得也过于明显。
书上说过,这叫“子规”,人如其名,一旦有了这样的症状,不出一年便会化作鸟兽模样,可,一个人化作鸟又怎么活得了?
也就是说,她既要承受这一年的身心折磨,还有鸟兽化之后的崩溃。若这夫妻二人所言不假,那下着诅咒的人,委实狠毒了些,要人硬生生的看着自己一点点消亡,从精神到躯体,无一幸免。
那时她还年幼,父亲说过那本书上的东西都是上百年的传说,早就消失在世间了,看看逗个乐子就可以,不必信以为真。
可如今看着曾挽云的模样,脑海里闪过那一张张画,心底生出一股若隐若现的惧意。
“噗呲”
曾挽云压不住腹腔的翻涌,一口喷了出来。
织吾未作片语,看着手忙脚乱的二人。
“你们方才说,还有个两岁大的儿子,他人呢?”
曾挽云喘了几口气,抬起头看向她,眼里噙着泪,面色青白暗沉,一开口泪就决堤了。
“他死了。”
仅三个字,却将万分的悲伤倾泻一地。她早已鸟兽化的手抓紧背篓边缘,不再看向织吾,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夫君忙着擦拭她脸上和衣裙上的血污。
眼泪依旧无声的流着,她抿着嘴笑,搭在背篓边的手抬起很快又放下。
“郎君,生死有命,莫要强求。若我不久离世,我就去照顾咱儿子了,你一个人......”她哽咽地顿了顿,待心绪平复一些方又继续说:“好好生活。待丧期结束,重新觅良人,就像你曾说的房前种颗银杏,树下架起秋千,你依旧去干活,她为你顾家,可好?”
钟阿四侧过头,用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织吾到底经历事少,这一夜接收的信息又过多,她猛地闭上眼,见不得生死离别。
“去吧,最边上那间房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