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斐的接风宴一完,正巧休沐也近于尾声。
他从前就与谢书台等人一同上学,如今亦同,甚至不等别人安排,自己就找出书箱轻门熟路地准备去学堂。
谢书台出府的必经之路上,裴玉斐衣裳颜色鲜艳,他站在没什么温度的晨日之下,左边一仆从替他拿着书箱,右边的仆从在旁边轻轻给他扇扇子,后面还有个手持华盖,生怕让他淋到一点日头。
谢书台一出门看到的就是这般光景,她脚步在瞧见裴玉斐的那一刹微不可察地停了一息,又迅速恢复正常,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掠步而过。
“书台……”
裴玉斐打招呼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他深觉自己受了忽视,又去抓她的手:“这呢这呢,故意当看不见我吗?”
谢书台秀眉轻蹙,她换了一只手提书箱,将被抓住的手抽了回来:“殿下,请自重。”
裴玉斐不满道:“从前不都是这样,怎么现在突然分起来了?”
“从前是从前,从前阿姐年岁小,现如今阿姐已经及笄,殿下再这么拉拉扯扯,于阿姐清誉有损。”
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二人同时转身,就见顾如期绷着脸走了过来。
他行至谢书台身后,依然低着眉,给人一种乖驯的感觉。
就好像刚才那样针锋相对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一样。
然而谢书台却知道,在这张看似无害的外表下,深藏着怎样膨胀的野心。
看到他故意表现出与谢书台熟狎的模样,裴玉斐挑起一边的眉:“这就是你说的划清界限?”
谢书台只觉厌烦:这一个两个她不想见的偏偏都往她这里撞,完了还嘲讽她不知道躲开,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尤其顾如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顾如期居住的院落与她的住处不近,不仅不近,还根本不顺去学堂的路。
至于往常两人时常一起上下学,则完全是因为顾如期刚来的时候她怕对方初来乍到不适应,假借各种理由与他偶遇。
这么一“偶遇”就是许多年,这些年来顾如期没有任何改变,她也就以为两人会一直这么相处下去。
直到前世临死前她窥见了顾如期的真面目,直到她重回到自己十五岁这年。
谢书台有意疏远顾如期,谁知那人却一反常态,频频主动来找她。
捏着书箱提手的指节泛白,谢书台露出一个没什么真情实感的笑,对着裴玉斐反唇相讥:
“我也想着殿下身份尊贵不可亵渎,不也是未能遂愿?”
言下之意裴玉斐嘲她敷衍他要跟顾如期划清界限不能做到,可她还想跟裴玉斐划清界限,后者不还是巴巴赶了上来?
并非她不想,只是主动权不在她手上。
裴玉斐却似没听出她的嘲讽,他思考片刻,认真道:“可你也是岸止城城主唯一的千金,虽然身份上比我是差了点,但咱俩有从小的情分在,你放心,我不嫌你。”
谢书台:……
她突然很想知道,裴玉斐从前在文信侯府不招待见,是不是不止那些人勾心斗角的原因。
这张嘴实在是让人很难喜欢起来。
突然发觉跟裴玉斐继续争执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谢书台重新起步,边走边说:“你们想干什么我都没兴趣,只是快到上课的时间了,别碍着我就行。”
裴玉斐狠狠瞪向跟在她身后的顾如期的背影,也健步如飞地追了上去:“不是,我对他也没兴趣,我等的是你。”
他在前面跑,身上鲜艳的衣袍随风乱飞,后面还有三个仆从提着东西手忙脚乱地追赶,看上去十分滑稽。
谢书台嫌他丢人,到门口飞快上了马车,连后脚跟进来的顾如期都顾不上赶就吩咐车夫赶路。
车夫手上抓着缰绳,问:“不等少公子了吗?”
谢书台眉心一跳。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车夫话音刚落,谢若和便从另一个方向跑了出来,恰好就踩在裴玉斐的影子上。
“阿姐,等等我!”
气喘吁吁的少年憋红了脸,他原本紧促的心情在看到裴玉斐后有所缓解,脚步也慢了下来:“世子,你也迟了啊?”
裴玉斐不满地叫嚣道:“什么迟了,我是被你姐抛下了。”
因为累,谢若和越走越慢,甚至他拉着裴玉斐的衣角不让他走快,一边好奇地问:“为什么?”
裴玉斐也不解地摊开手:“谁知道为什么,话说书台怎么了,我没惹到她,那就只能是你惹她了。”
“怎么可能,阿姐说最喜欢我了。”
谢若和否决他的想法,又笑道:“不过跟着我算你有福了,阿姐是不会抛下我的,只要你跟我一起……”
伴随着一阵尖锐急促的马蹄,谢若和的笑僵在了脸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阿姐?”
裴玉斐随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