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若没了日光照晒,寒意便会一步一步侵袭。狭窄厢房里,岑皎随意挑了一卷书拿在手里,却罕见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不多时,日头彻底移下来,屋里屋外都昏沉沉一片,偶有人打着灯笼从远处匆匆而过,她像是被困在这被人遗忘的一隅。
她有些游移不定,自己究竟要不要冒险出去打探一番。可才移步到门前,那块玉玦忽地一闪,唤回了她的冷静。
她按着脉子数了,从进来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还不到诗会散场的时候...岑皎反复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慌。可不知怎地,心就是一下跳得比一下重,一次比一次快。
难道又发病了?不应该啊...她今日才碰过方休,且不止一二次。或者说,她一开始就想错了,自己病愈和方休没有干系?
原本还算清明的神智像被人搅成一团,黏黏腻腻,清浊不分。她推开窗子,夜风灌进来勉强吹散了那股莫名的燥热。岑皎捂着胸口,从玉玦的倒影中看见自己涨红的面颊,一个念头骤然闪过。
她会不会,被人下药了?
这一种猜测如晴天霹雳,比夜风更让人清醒。岑皎回想着今天自己入口的食水,最终将目光放在桌案上的香炉上。
自打进入诗会以来,她就没有进食过,连水都小心翼翼不敢喝一口。那么出问题的只可能是,在这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屋里显得格格不入的香炉。
她屏息,迅速将香炉熄了,又趁着尚有火星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安神香填进去。她猜测幕后之人一定会在某个时候带走她,而在那之前她必须维持现状。
那么...她之前想要离开这的想法,可能实现吗?
思及此处,岑皎也不免生出一股愤怒。她轻轻推了推门,果不其然,门被锁住了。
竟是从她步入这间房开始,就已经无路可逃了吗?现在想来,那个侍女浑身都是疑点。譬如并不在太学院读书的太子怎么会知道这样一间偏僻屋子,还是一间新收拾出来的屋子。他对太学院的熟稔程度,肯定不及在此读书三年的伦王。
但论谁最熟悉太学院,她忽然想起方衡。
...不,方衡为什么要害她?
岑皎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倚着窗闭目养神,所幸幕后之人也没有让她等太久。
来的还是领路侍女。她来时先看了眼香炉,见还燃着香,对她一礼:“岑姑娘,殿下传唤,随我来吧。”
岑皎点头,跟在她一步之外,跨过门时装作不经意地回头一瞥,果真看到门锁的痕迹。她试探道:“殿下寻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侍女默,岑皎断定她的身份有疑,不再搭话,寻找机会离开。
只是路比她想象得更曲折、偏僻,她从前不常出入太学院,根本不清楚地形地貌,贸然逃走很危险。
如果能遇上什么人就好了...脑中倏忽掠过一个高大沉默的背影,岑皎抿着唇将这念头清出去,只觉手里的玉玦徒然滚烫起来。
她怎么能想到方休呢。
眼见路越走越偏,鼎沸人声都匿迹。岑皎只得开口拖延:“这位侍女姐姐,不知道殿下在何处等我?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能否歇息一会再去?”
侍女驻足,打量她一眼:“殿下在那边备了大夫,岑姑娘还是快些和奴婢走吧,莫要耽误病情。”说罢似乎察觉了她的退意,上前扶住她,看似关怀,手底下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岑皎挣扎起来,欲放手一搏大声呼救,面前忽然走来一行人。
环佩叮当,衣香鬓影,为首的华贵女子正是皇后。
侍女连忙下跪:“奴婢参见皇后。”
岑皎趁机挣脱,行至皇后身侧,伏身行礼:“请皇后安。”
皇后没有看侍女,只对岑皎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眼看出侍女和岑皎之间的不对劲,不及岑皎回答便对侍女道:“你是谁家的下人?禀你家主子一声,本宫和岑姑娘有话要说。”
侍女急了,磕磕绊绊道:“是太子、太子殿下叫奴婢带岑姑娘去看大夫的...对!岑姑娘说她身体不舒服,不能、不能耽误...”“我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岑皎笑道,“一见皇后娘娘就好了。”
“怎么,本宫已经不能指唤太子的人了吗?”皇后冷冷道,上位者的威压使那侍女再不敢多说一句,颤颤巍巍起身,垂首跑了。
岑皎因此脱困,眼眸接连闪烁几下,掩不住其中欣喜的光芒。她含笑望向皇后,如离巢的幼鸟终于找到亲人,紧绷的眉梢眼角全然放松下来。
皇后神情有一丝松动,但面容仍然冷冷清清。她挥退宫人,拂袖道:“都下去罢。”宫人领命,垂首站在不远不近处,时刻确保皇后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岑皎上前一步,久别重逢后腾生的除了喜悦还有怅惘。两人对视良久,唇角翕动,却无人开口。还是皇后深知见面不易,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