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告诉你,你记忆里最刻骨铭心的画面都是假的,你会是什么反应?
无论是生理上的疼痛还是心理上的疼痛,记忆中留下的印象如此真实,却可以是假的?
易卿看进小人的眼里。
这个只有他巴掌大的小人,除了“陈诗语”这个名字外他对她一无所知。她明明超脱了他对世界的认知,他却能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或许从他接受了小人的存在的那天起,世界就已经在他眼里不同了。
“如果这一切是假的,那是谁主导的?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和易祐脱不开关系。”陈诗语也在思考着。
好处?
蛮钰曾经透露过她是灵女的替代品,真正的灵女是自己,易祐执着于得到自己,还有易卿在现世那场离奇的车祸……
易祐的目的或许是取代易卿,成为易家的下任家主。作为易家继承人,必须得到灵女的认可与灵女结合,才能维持住易家昌盛的家运。但易祐再怎么有成算也只是普通人,这从易祐在那个恐怖世界里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他对这些奇诡之物并没有更多的反抗力和了解,更不要说去布局利用了。
所以易祐的身后,势必有通晓奇门异术的人在帮他。
但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易祐的取代计划能进行得这么顺利,作为易家现任家主的易尚端知情吗?他会不会也在背后推波助澜——
“所以灌体到底是什么?”
陈诗语再度绕了回来,将这个问题问出口。易卿似乎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易卿沉默了一阵,无奈地笑了。
“你一定想知道的话……”
他攥紧了拳头,额头隐现青筋,身体无端飘起一阵白茫茫的轻尘。尘灰散去,原本只是消瘦的身躯已大不相同了。
前胸、后背、手臂、腿,到处是紫色的瘢痕。那瘢痕似乎盘桓经络而生,粗细不一,略凸于体表,触目惊心。这简直不像是一个16岁少年的躯体了,或者说这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的身体了。
“吓到你了吗?”易卿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自言自语,“这是作为易家预备继承人所要进行的仪式。引天地之气入体,贯通经脉。”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
“这不过是我猜的。父亲叫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就是,他一向不多解释,也不许我多问。只要我还是易家长子一天,我就要遵他的意愿而活。”
“我逃过,可是失败了。今天听你这么一说,原来我根本没逃过。”
“还没开始就已经一败涂地。”
易卿宽大的手掌无力遮住了脸,讽刺地笑了。
“我从头到尾就是个失败者。”
陈诗语轻轻地颤抖着。
易卿这一身伤痕实在是超出了她的预料,激涌的情绪像巨浪一样将她裹挟,让她血冲大脑,一时之间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很痛吧?”她的声音也黯淡了下去。
陈诗语靠近了一些,轻轻触摸易卿手臂的瘢痕。
这瘢痕,和曾经被黑雾灼烧后在她手臂上出现的瘢痕如此之像。只是她的瘢痕,进入记忆空间后就不知不觉消去了。
造成她的瘢痕的人与造成易卿的瘢痕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个?这是不是就表明,在秦祁那个世界,曲尚宁和高东华的死都与他无关?秦祁,是被冤枉的?
“给你灌体的人,是叫宋师吗?他是那晚追查到你卧室的男人?”
易卿点了点头。
“父亲把他奉若上宾,虽然知晓他的易家人不多,但他在易家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遮掩身上伤痕的术法也是他教我的。”
眼看易卿虽然在回答自己的问题,但遮住眼睛的手丝毫未放开,陈诗语想了想,大概明白了这个16岁少年的心理。
无论是谁,拥有这一身伤痕,即使原本的身材再如何宽肩大长腿,大概都耻于展现在人前,并且抱有一些自卑。
她得打破这僵局。
陈诗语往上蹿了蹿,越过易卿给自我筑就的臂膀的牢笼,伸出两手揪住了易卿的嘴唇。
易卿轻微地抖了一下,手指分开,下意识看向陈诗语。
“这身伤痕一点都不酷,但你很酷,”陈诗语努力睁大眼睛,她实在是太小一个了,不过易卿巴掌大小,她极力想让易卿看到她眼里的真诚,“因为这是你努力生存、努力忍受的证明。你成功地经受住了挫折,忍耐痛苦,一直到现在都是一个善良的人,这就是你最大的成功。”
“我善良?”易卿讷讷地问。在割指放血救陈诗语那天,他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异样的满足。当他看到血液流淌,伤口崩裂,他几乎有一种想要制造更多伤口的冲动。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病态了,但陈诗语却说这是善良?这个单纯的傻瓜说他是善良?
“对,”陈诗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