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狼狈拖行着的货物,只能用不断的尖叫声来做出最后的挣扎。
他没给布兰奇时间反应,甚至布兰奇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等她僵硬的大脑终于解冻,准备避开时,男孩已经避无可避地撞了上来。随着霍琦夫人响亮的哨声响起,对方的扫帚狠狠撞上布兰奇的侧腰,布兰奇本想抓稳的手在剧烈的冲击力下下意识的松开了,她感到一股夹杂着绝望感的冷风裹挟着自己直直落下去,布兰奇还能看到头顶的一片清朗的蓝色天空和飞逝而过的绿色枝桠。
布兰奇没办法给自己施一个减速咒,她期待着霍琦夫人能在她落地前做些什么,或是佐伊可以飞驰于布兰奇身下,然后接住无可奈何的自己。
在布兰奇彻底陷入昏迷之前,她开始寄最后的希望于库塞尔送来的戒指,她祈祷戒指会展开那层屏障,使自己摔下去时不那么狼狈。
最后,布兰奇只觉得先是身体重重的落在地上。也许是因为过短的距离,或是发展得过分迅速,没人来得及做些什么。布兰奇听到了一声尖叫,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等布兰奇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是她熟悉的凯特尔古堡。
她看着年幼的自己正伏在祖父膝头,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佩科德大人柔顺的金发服帖的拢在脑后,一双深不可测的绿色眼睛若有所思的平视着眼前。
库塞尔只能坐在佩科德和布兰奇他们身后的椅子上,他渴望,却克制地迅速瞥了一眼,然后强迫着自己转过头,重新看向摊开的书本。
布兰奇知道,年幼的自己的下一句话,便是她也想要拥有争取成为家主的权利。库塞尔会猛得愣在原地,然后他们二人最后的一点连接会轰然崩塌。
佩科德无疑对布兰奇是过分溺爱的,他只是沉吟了一瞬,然后随意地看向库塞尔。库塞尔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他不敢说话,只因为家主的开口会成为自己命运的判决。
如同抽丝般,库塞尔本以为自己已经紧紧握在手中了的东西就这样轻易的被悄然剥去。佩科德只见过一次布兰奇他们之间的决斗,但只是因为布兰奇开口要求了,于是佩科德就理所当然的同意了。
那时的布兰奇到底懂吗?她真的明白家主的地位代表着什么,又会带来什么吗?谁也不知道。布兰奇只是一味的,甚至有些病态想要追求得到和库塞尔相同的权利,也是因为不满家族迂腐的传统,以此来显示自己并不比优秀的哥哥差些什么。
更大的呢?她从没想过。年轻的女孩只看到了眼前这一点点的利益,她便决定要为此抗争了。
布兰奇和库塞尔是相像的。他们任由着自己追求所有渴求的事物,野蛮生长。布兰奇厌恶库塞尔的冷血,厌恶他的自利自私,但库塞尔何尝不是。
所以库塞尔,她唯一的竞争对手库塞尔。布兰奇只能踩着库塞尔的血泪,库塞尔的尸骨慢慢向上爬。或是,或是看着库塞尔踏破自己的尊严,折断自己的魔杖,他们之间的亲情与爱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库塞尔是想要去恨布兰奇的,就像布兰奇也一直试图去恨他一样。库塞尔恨自己的寄人篱下,恨自己的优柔寡断,他只能把一切都做得狠绝,他告诉自己,他要去恨布兰奇将他所剩的权利也这样轻易的拿走,他告诉自己,是布兰奇夺走了他生为凯特尔家族男孩本该牢牢握在手里的东西。
这是错的吗?连现在的布兰奇都不知道。
但佩科德还是同意了,他轻轻地点头。库塞尔像是被更远的推开了,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与记忆不同的,更也许是布兰奇从没去注意过。祖父左手上戴着一枚戒指,她定睛看了看,正是布兰奇如今戴在食指上的那一枚。
布兰奇不知道这枚戒指什么时候被祖父转交给了库塞尔,更没想到会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手上。布兰奇不记得有家族戒指这种说法,但显然也不是库塞尔所谓的试验品。
她拼命搜寻着无比混乱的记忆,只觉得无数画面像是突然拼凑起了一阵漩涡。布兰奇下意识地抚上戒指,她突然感到像是一段有触感的暖流从祖父的手指流淌进了自己手中。
布兰奇抬起头,祖父似乎可以看到她了。佩科德一直沉默无光的眼睛在这个瞬间混合着戒指发出的微光倏尔亮了起来,布兰奇清晰地感觉到祖父不再是存在于回忆中的虚影了,他清晰的,明确地望向布兰奇,而落于身后的库塞尔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局促动作。
似乎只有布兰奇和她的祖父,他们的目光越过无限延绵的时间,碰撞于当下的漂浮尘埃之中。
佩科德笑了笑,他的眼神很平静,布兰奇只觉得自己似乎永沐于祖父这样的目光之中,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穿行于各个时刻了,祖父永远都会这样注视着自己,无论她身处何方。
祖父摇了摇头,他像是无奈的,却有些不舍的。佩科德还是开口了,他的声音没有苍老,就如同平日中一样。佩科德说:“还不到时间,我的孩子,我的阿布。你来的太早了。”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