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躺在我身下,泪如泉涌。你在怨我夺了你的身子。
我咬住你的耳垂,细细磋磨,只觉得你的耳垂儿犹如美玉,让人咬住了便不愿放开,死都不肯放开。
我叹息道:“因为我爱你。”
昨夜,我用飞镖杀了朝暮楼的守卫,用迷香放倒了守门的小厮,探入闺房,与你春宵一度。
我爱你入骨,你心里却只有戚寻嫣。
觊觎多年,一朝如愿。
你斜倚在秋香色的幔帐前,雪颈微仰,犹如一只折断了颈子的仙鹤,任谁看了都要垂怜。你身躯酥颤,香泪横流,哀哀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我……为什么……”
我凑过去,抚上那无暇的雪颊,怪道人人都说教坊司的徐鹤之是“鄞州第一美人”,连我这等罗刹心肠的人都见之犹怜。泪水划过你的雪颊,划过颈子,划过锁骨,一直到身子里,都不分不破。
真好的皮子啊。
可惜我从未哄过男儿郎,要了你的身子,也不知该如何安抚。我笑道:“鹤之何必哭?跟着我,未必不如跟着戚寻嫣。”
你怔忪片刻,缓缓起身,竟拿起妆台上一支玉簪,抵在自己颈间。
我劈手夺来,冷声道:“你做什么?”
你竟要自戕!
一瞬间,玉簪被我击碎,玉片儿一爿一爿落在地上。你颤声道:“你坏了我的身子,污了我的清白……还不够吗?”
我倾身,扣住你的后颈,寸寸逼近,几乎要吻上你的唇。你的唇被我噬咬过,留下了太多销魂的痕迹,预示昨夜的孟浪荒唐。
“够?怎么能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如絮风,勾魂摄魄,“仙鹤公子,自今日起,到我身死为止,你怎么也别想逃离我的掌心。毕竟,昨夜之后,你的身子已经是我的了。”
这时,两个青衣小厮疾步而来,见你衣斓半褪,怔忪饮泣,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慌了神,跪倒在地上,连声询问。
骤然伤痛,你的身子受不住,咳嗽不止。我欲扶你,你却软弱无力地要将我推开:“我身子已毁,何必再活在这世上。你阻我自戕一回,却难阻我自戕百回!”
你的小厮扯住我的裙袂,又怕又怒:“你这登徒子!你……你是禽兽!你敢动大小姐的人!”
他口中的大小姐,正是戚寻嫣。我同母异父的嫡姐,你的心上人。
我只轻轻一拂,小厮便撞在八尺外的博古架上,吐出两口鲜血。
你惊唤道:“戚寻筝!”
我无比爱怜地抚摸你的雪颊,抚去晶莹剔透的眼泪。你是我从苗蜀远赴鄞州的执念,你是我肮脏半生唯一的心尖白雪。
可我吐出来的言语却字字讽刺:“你敢自戕,我有无数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呵,戚寻嫣宠你,拨在朝暮楼十二个小厮,九个丫鬟,三个护院,两个厨郎,你可想好了,你生他们生,你死他们死,他们都是浮萍蝼蚁,生死在你一念之间。”
蚀骨的绝望攀上你的面孔,片刻后,你软倒在我怀中,不省人事。
我随意地披上檀紫琵琶袖交襟袄儿,连丝带都不曾系好,半露□□。无妨,我又不是男儿郎,还怕被人看了身子去。随后,我将你横抱入怀,大步往门外走去。
自今日起,你莫想再见戚寻嫣。
守在门外的两个佩刀下属走进来,冷声逼迫你的两个贴身小厮收拾你的细软(1),一并跟我走。
我翻身上马,一只手把你抱着,一只手执缰策马。江浸月和姚品岚紧随之后,像牵狗一样牵着你的小厮。他们嘤嘤哭泣,瑟瑟发抖。
江浸月轻声道:“高媛,这……青天白日大街上,有损您的名声啊。”
我丝毫不在意,笑道:“我本就是佞臣贼子,伤天害理的事儿都不曾少干,这算什么?”
姚品岚无奈道:“您好歹是正五品的高媛。”
我朗声笑道:“今儿就让这皇城百姓开开眼!正五品高媛当街跑马,强抢民男!”随后我一扬鞭子,骏马惊蹄,踏死两三个逃遁不迭的百姓,哭喊声沸反盈天。
许多年后,我再想起今日,满心悲悯。既悲悯草芥一样的生民,又悲悯蛊毒一样的我。
我的私宅在罢香街葫芦巷子,台雕檐斛,三进三出。门口的丫鬟牵过我的马:“哟,高媛回来了。”
另一个看门丫鬟见我怀中抱着你,惊道:“这是……”
江浸月摇头一笑:“强抢的民男。”
小厮贵儿掀起蜜合色海棠湘帘,我抱你走进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你醒了神儿,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戚戚然望着我。
小厮将煎好的汤药递给我,我捧在掌心,抬手想要喂给你。
汤药的乳烟扶摇而上,把你惆怅的面孔都描得缥缈。
你薄唇轻启,却不曾发出声音。可我知道,你在夸我禽兽。
我将冰裂纹药匙送到你唇边,道:“你是我的命,我会对你好的。”
你轻轻抬眼,眸中浅漾,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正如你也不知道,我这个禽兽,惦记你多少年。
翌日,我去凌烟阁的正殿点卯,手中随意把玩着九亭连弩,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