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过去,许如讳毕业了。上学的地方跟家里离得远,她权衡了一番后还是打算在学校附近找工作。她不是很想回家,因为一回去,岑芳不是劝她考公考编,就是让她考个教师资格证当老师。
当老师?她上学的时候,一见到老师就害怕,又怎么能去当一个老师呢?在几十个学生面前讲课,时不时还得喊纪律。那个场面,许如讳只是稍微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她的初中班主任跟他们说过,自己每天得早上六点起来赶到学校,晚上十点多了还得看完他们宿舍才能回去。寒暑假固然香甜,但无穷无尽的教案,每天与家长斗智斗勇,大大小小的研讨会,这样的生活,许如讳只能敬谢不敏。
她写过几篇东西,也投过不少杂志,但邮件总是音信全无。上学时,写出几样自己看得过眼的东西,许如讳便觉得自己是天才了,不说出名,但也绝对能养活自己。然而现实就是现实,你以为抓到了锦鲤,谁想它的出现只是为了狠狠甩尾,给你拍上一脸,叫你长个脑子学点教训。
许如讳不知道自己是一个生不逢时的天才还是一个自视甚高的蠢材。唯有一点她看得很清楚,无论是天才还是蠢材,现在的她,写文章根本养活不了自己,她只能另谋出路。理想与生存,还是生存重要。
许如讳投了小说编辑,面试很顺利,然而一天只有五十块的实习工资,并且要持续三个月。她原本还是蛮兴奋的,但无所事事的一天过后,她被前辈要求审了十几万字的稿子。许如讳当然没有完成任务,而且通篇幼稚文字包绕、烂俗剧情层出不穷的章节令她叫苦不迭。若仅仅这样倒是还好,把脑子摘出来审阅也是可以勉强一下的。然而工作氛围让她窒息,严格的上下属氛围令她刺毛,许如讳忍了几天后,连钱都没要就跑了。其实,按照那家公司的德行,不仅不会给她工资,甚至要叫她给误工费吧。
出师不利的许如讳,在投了许多简历后终于迎来第二场面试。面试地点有些远,她在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地铁逼仄的环境外加摇晃的车厢让许如讳头晕,一出地铁站就被迫大口呼吸。公司门口没有接待,她只能往里走。来来回回走了好久才有人叫住她,把她领进一间会议室。
“先填表吧。”
许如讳微笑着点头,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开始填起来。她先是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习惯性地扫了一眼面试表,然而最下面的一段文字叫她迟疑了几秒。
“请完整填写本表,您的申请方可予以考虑。”
一个面试表而已,为什么搞得像调岗申请一样?
她虽然疑惑,却还是认真地写起来。身份证号码、婚姻状况、配偶状况,一项又一项,借着面试的名头,往她的隐私边界与底线无限延伸。许如讳不想写,但前提条件已给,不完整填写不予以考虑。
年轻的她已经放下了笔,申请表最上方只留了名字、性别与年龄,其余空空如也。她想了想,还是得写点什么,否则对不起这么大老远跑来的自己。
“请问,不予以考虑您叫我来干什么?您是在耍猴吗?既然都是耍猴,也让我耍一下您吧。”
写完,许如讳就拎起包走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他们在其他的房间里庆祝着什么,像是无所事事的样子。走出那家大厦的时候,许如讳甚至思考了一下,要是这家公司的工作那么闲,好像也还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找工作的这三年,许如讳的人生简直精彩纷呈。钱虽然没挣到多少,却见识到了无数的人间手段。应聘新闻网站,她兴冲冲地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结果老板叫她随便在网上找几张图编假新闻,骗点击量,还得在页面附上小广告,铺天盖地的那种。这有悖许如讳的良心,所以她干了一个月不到便提桶跑路了。得到的工钱,却连房租的一半都不够。
起码还是给钱了的。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许如讳原本还想着写点网文看看,但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上百万字的体量让她望而生畏。她对自己的水平很有自知之明,脑袋空空如她,一本书根本写不长。灵感有限的同时,懒惰的她估计连全勤都拿不到,还得赔上一笔数目不小的电费。更何况,网文也不是那么好写的。人在评价时会显得特别容易轻松,等到自己动手实践时却难如登天。
数不清第几份工作了,许如讳应聘成功,当上了一个公司的行政助理,负责给领导写发言稿,写报告,起草文件,搞招聘。招聘工作虽然有些繁琐,可除了时不时被放下鸽子,偶尔见识下人生百态与诡计多端的爽约借口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不好。但写稿子就不一样了,领导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又爱搞神秘。他要求许如讳做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不用说就什么都知道。然而她毕竟不是神棍,只能左猜右猜揣摩他的心思。琢磨半天后,发言稿写好了,一看什么都不对,一问自己领会。
许如讳的脾气还算可以,但脾气再好的人,也有被折腾疯了的时候。她拿着自己改了十二遍的稿子给领导看,结果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在杜家待久了,她忘了怎么发